“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敬问汉皇帝无恙。” 三日之后,未央宫,宣室正殿。 时隔短短数年,这句曾屡屡响彻宣室殿上空,令汉家君臣咬牙切齿,却又奈何不得的倨傲外交辞令,便再次于宣室殿、于汉家君臣耳边响起。 和过往的每一次一样:这一次,匈奴使团来长安,同样是带着极为丰厚的外交筹码······ “自先主老上稽粥单于一来,我大匈奴和汉皇帝,便结为了兄弟之国。” “贵先主太宗孝文皇帝,更曾在回复我先主老上稽粥单于的国书中明言:汉匈结为兄弟之国,以长城为界;” “——长城以北的游牧之民,由我主大单于治之;” “——长城以南的躬耕之民,则由汉皇帝治理。” “听闻皇帝陛下在北方边境养马,我主大单于,实在是为此感到担心不已。” “我主担心:皇帝的奴仆,或许大都不懂得蓄养马匹,长此以往,必然会让皇帝陛下的心血付诸东流。” “为了帮助皇帝陛下,也为了彰显兄弟之国的情谊,我主大单于派了些随从,接走了贵国雁门苑的马匹。” “我主大单于托外臣禀奏皇帝陛下:雁门苑那几万匹马,就由我主大单于,替皇帝陛下养着了。” “皇帝陛下什么时候要,就可以什么时候派人北出关墙,往龙城去取······” 一口流利到令人听不出丝毫口音的关中话,只惹得殿内上百道目光齐齐汇聚在殿中央; 便见殿中央的匈奴使团,以六位服饰各异的匈奴大小贵族,以及站在最前面的两位正、副使组成。 但稍有些让人感到诧异的是:方才那番话——那标准到听不出口音的汉话,并非出自那汉人副使之口。 而是出自那衣着华贵,满脸疤痕、环坠,却又故作澹然的匈奴贵族之口······ “单于的美意,朕,心领了。” “只是这么大的事,单于却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呵······” “——我汉家有句老话,叫亲兄弟,明算账。” “即便是作为兄弟之国,单于这么做,也总还是有些~” “呵,总还是有些不妥的吧?” 阴沉、冰冷,又隐隐夹杂着些许憋闷的低语声,总算是将殿内众人的注意力,从殿中央的匈奴使团身上移开。 也是直到这时,汉家君臣才终于发现:匈奴使团的到来,究竟为宣室殿内的汉家君臣,带来了怎样的变化。 ——御榻之上,天子启正身端坐,面呈若水; 言辞虽还算温和,但面上挂着的那抹僵硬笑容,却无时不刻提醒着殿内的每一个人:此时的天子启,很不高兴! 御榻侧方约三五步的位置,则是刘胜跪坐于延席之上,面色无喜无悲。 但殿内的每一个人——至少汉家的朝臣百官、功侯勋贵,以及被刘胜特意挽留至今河间、江都等诸王都清楚地知道:此时的刘胜,也不大可能心情愉悦。 天子、太子都不高兴,刘荣、刘德,乃至刘余、刘非等宗亲诸侯,自也就是一副怒火中烧,又发作不得的愤闷神容。 至于殿内的公卿百官、功侯贵戚,更是生怕天子启看不到般,争先恐后的龇起牙、咧起嘴,俨然一副‘社稷栋梁’的架势。 只可惜:汉家君臣数百号人,虽都是一副‘爷们儿很不高兴’的作态,但没有任何一个人,敢真的对殿内的匈奴使团破口大骂。 即便是天子启,也同样如此······ “雁门的事,既然单于有如此考量,那朕,也就不多过问了。” “正如贵使所言:汉匈兄弟之国,有些事儿,也确实不必太过计较。” “雁门苑的马,既然单于想要,那就当是朕送给单于的礼物。” “只是回去之后,贵使最好给单于带一句话。” “——按我汉人的民俗,礼物,不应该是客人伸手要的,而应当是主人自己给的······” 虽不是威仪,却也足够谦逊的一番话语,反惹得那匈奴正使嘿然一笑。 只意味深长的昂起头,看了看上首的天子启,又颇具挑衅意味的在殿内环视一周; 待耳边,开始响起一阵由牙槽咬紧而发出的低微声响,那匈奴正使才笑着昂起头,对天子启微一拱手。 “陛下的话,外臣会一字不落的禀奏我主单于。” “只是有件事,需要提前告知陛下。” “——我们游牧民族,是不会和兄弟太计较‘你、我’的。” “哥哥的东西,弟弟随时都可以拿去用;弟弟的东西,哥哥也随时可以拿走。” “别说是马匹,又或是牛羊、财货了;” “甚至就连女人,也同样如此······” ··· “汉人有‘不能主动要礼物’的习俗,外臣肯定会将此事禀明我主单于。” “但我游牧之民的习俗,也希望陛下能有所知晓。” “毕竟,按照当年,贵先主太宗孝文皇帝,同我先主老上稽粥单于的约定,汉匈结为兄弟之国,是以我大匈奴为兄······” ! ! 只此一语,便是掉进火药桶内的火星般,彻底将整个宣室殿彻底点燃! “呔尔北蛮!” “欺我汉家无人邪?! !” 只眨眼的功夫,朝臣班列之中,便已应声窜出几道身影,如窜出灌木的猎豹般,作势便要扑将上去! 好在窜出的几人,大都是发虚斑白的老者,才由身边的‘年轻人’合力拦下; 只是那匈奴贵族屹立于殿中央,昂首挺胸的作态,却让殿内的每个人心中,都燃起一股熊熊烈火······ “不知,是何人当面?” 气氛焦灼之际,御阶上传下一声悠长、低沉的询问,将众人的目光再次吸引; 待那几位作势欲扑的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