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房檐,垂挂一道稀薄的雨帘。
连续数日的春雨已停,今日还有一点小雨断断续续。
透过院子外面重新焕发葱绿翠色的竹林,隐隐可见一座露天石刻的无首大佛轮廓。
老乐师脸色孤寂下来,听了一会儿软绵绵的雨声。
这次,他头不回的说:
「按照约定,星子湖大佛一事结束,该放老朽走了。」
「不行。」
「不可。」
食不语的宋嬷嬷与容真,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回答。
老乐师回过头,好奇语气:
「原来你俩没失聪哑巴啊。」
宋嬷嬷冷哼一声:
「俞老头,你若无聊,伱讲你的,又没不让你开口。」
容真看了眼宋副监正,没再开口,继续保持安静,细嚼慢咽。
老乐师摸了摸自己白发稀疏的瘦脑袋:
「这饭吃的,怪冷清的,还不如老朽一个人过呢,你们俩过来,是真的只监视,不闲聊对吧,一点含情脉脉的聊家常环节都没有。」
宋嬷嬷皱眉,白眼瞅着他。
没开口,却一切都在不言中。
老乐师笑了笑:
「好吧,就算真的是这样,你们俩就不能装一装,别来太硬的,来点软的也好啊,老夫一向吃软不吃硬,怎麽你们办事就这麽……这麽干巴呢?
「欸,你们司天监还是和以前一样,真是没个人情味。老朽告诉你们,还好是遇到了老朽,要是别人,迟早得出事……」
老乐师碎碎念念,不时扒一口饭。
终于有人说话,饭都吃的香了点。
宋嬷嬷脸色冷淡,语气不耐烦:
「俞老头,这本就是你份内之事,是报答圣人恩德,怎麽成我司逼你了?难不成还像是三岁小孩一样,要咱们哄你?」
「咦,小宋姑娘你还别说。」
老乐师身子后仰了下:
「人还真是越老越像小孩,以前老朽年轻时也不喜欢说话来着,一个月都难开口几次,对于任何不是声乐知己之人,话不投机半句多……
「现在年纪大了才发现,说话真有意思,若说乐声是雅音,人话是俗音,大俗既大雅,至简达至真,细品有乾坤。」
老乐师一脸高兴,朝面前一老一小两位女史分享:
「老朽现在只觉得,安静了大半辈子,每多说一句话,都是赚的,小宋姑娘呢,你这张冷脸板了一辈子,总该笑笑了吧,别带它入棺……」
宋嬷嬷枯瘦脸庞上的法令纹肌肉一跳一跳的,似是随时就要变颜。
这时,容真轻声开口,缓和气氛:
「俞老先生,宋前辈与晚辈们绝没有监视您的意思,在洛阳司天监,大夥都对您十分敬重,圣人亦是记得您的苦劳。」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目视脸色温和的老乐师,嗓音清脆:
「晚辈不止一次在御前听圣人念叨过,说您是国士。」
老乐师想了想,小心问道:
「那请教下容小女史,圣人一般对待国士,怎麽个章程安排?是不是有一套流程啥的。」
容真听闻后,欲言又止。
宋嬷嬷话语插了进来,嗓音有些尖声:
「罗罗嗦嗦,俞老头,你看看夫子,年岁不比你大了?不还是勤勤恳恳,为国尽忠,还在一日,就发光发热一日?」
白眼老妪昂起尖下巴,目光有些俯视对面的老乐师:
「你再看看老身,数十年如一日服侍陛下,乃监内后辈们的榜样……哪像你这样,优柔寡断,还讨价还价。」
老乐师收敛笑容,肃然起敬起来。
他两手撑着膝盖,身子微微前倾,试探问道:
「有道理,但小宋姑娘应该不算国士吧,容小女史,你在御前有没有听圣人说过这事?除了缪赞过夫子与老朽国士,还这麽赞过小宋姑娘不成?」
容真:……
宋嬷嬷顿时变了脸,难压怒气:
「姓俞的,黄土埋了半截的老家伙,还耍嘴皮子?」
尖声老妪一双白眼刚泛起紫色,老乐师大手一摆,义正言辞道:
「好了好了,不管是不是国士,反正都是给圣人做事,都是报答圣人的恩情,哪有什麽高低贵贱之分,容小女史你们说是吧?所以小宋姑娘,你别急了。」
眼见身前一张饭桌自动的「咯咯」作响,像是下一息后就要散架,他无奈摊手:
「行了,小宋姑娘,老朽也没说现在要走,加班归晚就加班归晚吧,咱们两把老骨头,一起发光发热,偿还圣人隆恩。」
「哼。」
白眼老妪冷哼一声,继续端起瓷碗,板脸用膳。
容真微微侧目。
稍微有些好奇,这宋老前辈与俞老先生难道从认识起就这样不对付吗,以前还以为洛阳宫廷里这些传闻中的老前辈,都是很严肃正经的。
宋嬷嬷板脸,冷酷无情。容真蹙眉出神,也是个寡言的。
饭桌边,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这时门外的雨声也停了下来,竹屋空寂起来。
活络气氛失败。
老乐师叹了口气。
世人都说,百岁光阴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