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第十六章
四年前。
闻暮送受伤的黎迎去医院。
黎迎坐在他SUV的副驾驶,右腿裤管卷到膝盖上方,细密的血珠正顺着小腿滑落,在瓷白的皮肤上蜿蜒出几道刺目的红痕。膝盖火辣辣的疼,但黎迎全程没皱眉,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生怕流出的血会弄脏闻暮的车。
因为闻暮看起来很爱干净。
车内整洁,黑色真皮座椅一尘不染,仪表盘光可鉴人。副驾驶前的储物格里,消毒湿巾、免洗洗手液和空气清新剂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出发前,黎迎还看见闻暮用湿巾细细擦拭掌心的灰尘,从虎口开始,沿着掌纹的沟壑推进,然后再从指缝擦到指尖。黎迎并不擅长主动找话题,路上两人一路无言。闻暮神情冷峻,眉宇间凝起一道锐利的折痕。方才还含笑的眼睛此刻如深潭般沉静,冷淡的目光穿透挡风玻璃直指前方。黎迎想,也许好心的哥哥是在后悔多管闲事,毕竞他与自己非亲非故,没有义务送她去医院,要是他半路把自己丢下,她也不会有怨言的。暮色像滴入清水的墨汁,渐渐晕染开来。路灯尚未亮起,树影已先一步模糊了轮廓。
黎迎靠在车窗边,看着风卷起一阵樱花,粉白的花瓣簌簌擦过玻璃,打着旋儿坠向地面。
尴尬的气氛让她浑身不自在,她或许应该说些什么。黎迎侧过头,鼓足勇气询问闻暮的名字。
她想,可以通过他的语气来判断他的心情。闻暮在红灯前停下。
他没有用疏离的、带着距离感的语调,也没有刻意放慢语速来压抑情绪。黎迎听到闻暮用戏谑的腔调回答她的问题:“闻暮,你还是初中生吧,好小,你可以叫我暮哥。”
黎迎松了一口气,来看他没有不开心。
至少语气听不出来。
黎迎摇头否认:“我是高中生。”
闻暮似乎不信,嘴角又重现浅浅的笑意,“不太信。”“真的,我今年17岁。”
“还没成年。"绿灯亮起,闻暮留给黎迎一个完美的侧脸,淡淡评价道,“怪不得会偷偷哭鼻子。”
黎迎脸一红,所有反驳的话在看到闻暮的侧脸时烟消云散。天光将尽时,闻暮的骨相优势被无限放大。眉弓与鼻梁构成的光影分界线愈发锋利,眼瞳在暗处反而更显清亮。
十七年来黎迎见过形形色色的男生,有阳光下肆意奔跑的,有教室里安静读书的,却从未有人像眼前这个陌生哥哥一般好看,只一眼,便无声无息地烙进她眼底。
黎迎摇头,第三次解释:“不是,我真的是高中生。”“哦?那你叫什么?”
闻暮偏头冲黎迎一笑。
不是礼节性的微笑,而是眼尾先弯起,唇角才跟着扬起的那种,看起来他的心情不错。
黎迎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条细线用力一拽,血液轰地涌上耳尖。她慌忙别开眼,手指按住左胸,害怕剧烈跳动的心脏会惊动车内漂浮的静谧。“怎么,不愿意说吗?”
“没有、没有不愿意……
说完,黎迎的思绪莫名其妙飘回昨晚熬夜看完的校园甜宠小说,女主角就是靠一句大胆的“你可以叫我宝贝",成功让高岭之花校草溃不成军。一想起书中的剧情,她不太清醒的大脑皮层不适时短路,嘴唇先于理智擅自行动,“我叫…你可以叫我宝贝。”
闻暮明显怔了一下。
而后被黎迎的发言逗笑了。
“宝贝?”
两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性感到快要拧出汁。如果用一种食物来比喻闻暮声音的话,黎迎首先想到的是她最爱的榛仁巧克力。
丝滑,能在舌尖融化,又带着细微的颗粒感,轻轻刮擦着她的耳膜。每一个音节都如同精心研磨的可可豆,能在唇齿间流转出醇厚的回甘。又或许不是榛仁巧克力,而是酒心巧克力,外层黑巧在舌尖化开的刹那,内里的酒液汹涌而出,醉人的气息顺着喉管一路灼烧到心口,让她痴迷,让她沪醉。
闻暮又说了句:“好的,宝贝。”
黎迎咬住下唇,怕一松口,在言情小说里学来的虎狼之词又要脱口而出。少女情怀总是诗,闻暮不会知道,黎迎心里正在上演一部声色犬马的爱情电影。
闻暮说话时每个音节都像裹着糖衣的子弹,精准击中她躁动青春期的多巴胺分泌中枢,让她这个从未沾过酒精的少女,在第一个音符入耳时就醉得晕头转向。
黎迎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咚、咚、咚…
像是有人在她胸腔里敲着一面小鼓。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经历一场温柔的剥离,有一样珍贵的东西从心底最柔软的角落被捧起,然后小心翼翼地递到陌生哥哥的掌心。多么荒谬啊,黎迎想。
明明才认识不到十分钟,她才刚知道他名字,可她的心已经自作主张地完成了这场盛大的交接仪式。
春天里第一朵绽放的花,会不管不顾地把自己最娇嫩的花瓣展露给路过的风,她也是如此。
从那一刻起,黎迎看过的所有言情小说都有了具体的参照物。描写心动时刻的华丽辞藻、刻画暖昧氛围的细腻笔触,都在短短几分钟内找到了最完美的注解。
她的心跳、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