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露湿桂花(四)(2 / 4)

调笑:“十娘子莫非以为,那两位夫妻不合,旁人就有机可乘了?”子婧霍然抬头,立刻反驳道:“我自认虽心念不清白,但从未有过半分逾矩之举。大人妄自揣测我会趁虚而入,难道不算毁谤?”她后退半步,雨点浇湿贵族女郎一丝不苟的发髻,“子婧从不自诩圣贤,但尚算行止端正。大人风流名声在外,不知又是哪来的底气审问我?恕子婧无礼,沈少卿今日做派,当真令人不齿!”

说完,子婧转身直直闯进雨帘中,秋风阴凉拂动裙裳,身姿仍是端正挺拔。长安最高贵的女郎弃了伞,浑身湿透,宁可狼狈,不愿不堪。沈谙漠然望了一会儿,执伞回到衙门。雨打高窗,越下越急,雨珠落地的声音如重石,一下下沉闷打在他心上。

他忽觉得没意思,花街柳巷风靡沈少卿浪荡声名,他一个真混蛋,跟人家假正经的女孩子别什么苗头?

沈谙猛灌一口凉透的茶,心道:反正她姓郭,骂了也就骂了。郭家人长街纵马踩死他亲弟,他不过掀开了郭子婧那层伪善的皮。对他们郭家人来说,不痛不痒。

其实沈知隐错怪郭子婧,今日琅嬛阁没有留人,白雪亭是绕道去了一趟李府。

昨日文霜派晴与来传信诉苦,说李家的日子可真无聊,李晏这人可真坏。白雪亭一猜就是李同晖冷落她,文霜心里不痛快。文霜一向喜欢“既要又要还要”,嫁过来了,她就不可能收起那些对“完美生活"的幻想。

“洞房花烛夜当晚,他半句好话不说,上来先告诉我他当年有过一位未婚妻,是郭府的二娘子,长篇大论说了一通,总之就是他可以认我是李家的少夫人,但不是李同晖的妻子。”

文霜张牙舞爪怒道,“我说什么意思?他要是不想娶怎么不早点说?现在倒好了,我过门了,他开始冠冕堂皇说心里有另一个人了?那我是谁?我是插足他们俩冥婚的那个坏人咯?”

白雪亭忙捂住她的嘴,“这是在李家,你说人坏话也避着点!”文霜掰开她的手,气得脸都红了,接着骂道:“我才不避着人,我恨不得抓花李同晖的脸,装什么道貌岸然的真君子?死人不可辜负,活人就能晾在家里了?我嫁进来又不是当活寡妇的,我就想夫君疼我爱我,他居然告诉我不可能?演都演不出来吗?他们真君子的责任呢?对国对家对前妻有责任,只对我没有?她叽里咕噜连珠炮似的吐了一长串,白雪亭消化了半天,面如土色道:″所以你是想李同晖疼你爱你对吧?”

文霜点头:“那不然呢?做女儿家的谁不想?”话音未落她又瞥了眼白雪亭:“哦,你除外。”白雪亭拍拍她肩膀:“二娘,我觉得这不大可能。至少对于李同晖来说,即使他对你真有情,他的性子也说不出你想听的话。”文霜一把拍开她的手:“真受不了你们这些读书人。难道你和姐夫私下里也′多谢′来′冒昧′去的?这是夫妻吗?这跟同僚有什么区别?”白雪亭淡淡道:“我们一般除了杀就是死。”文霜哑了片刻,压低声音鬼鬼祟祟问她:“不是,姐夫私下里没亲过你抱过你吗?”

白雪亭浑身发冷,无端又嗅到不知哪儿来的一缕甘松香,立刻蹙紧眉:“你疯了?”

文霜冷笑,“呵,傻子。你不会什么都没看出来吧?”白雪亭把她那张不怀好意的笑脸拍到一边。她哪儿是没看出来?杨谈一个愣头青蠢得挂相,套两句话就什么都交代了。她只是,只是暂时不能多想。

绝不可以多想。

文霜哼了一声,“他那是举止上还不敢′冒犯'你,心里不知道想了多少次了。白雪亭,我没读过书但是喜欢过人,这些事儿上你可不能不信我。”她没羞没臊说了一通,把白雪亭说得心烦意乱,当即起身要走:“我也是闲的,来听你说这些。”

文霜一边想她早晚拿下李同晖,一边对白雪亭背影喊道:“哎!你真别不信!白雪亭!有本事你试试!”

嘴上没把门的倒霉孩子。

白雪亭真恨不得回头把她毒哑。

九月,桂花开遍。柔淡轻黄,天香飘云外,正是最馥郁时节。若逢科考年,此时正是秋闱放榜,郭家还会宴请榜上有名的士子,替他们求个“折桂”的好意头。

今年倒没这么热闹,只京中世家官宦小聚而已。郭府别业“秋山桂”临山而建,自郁郁翠青桂黄中横斜出雕栏画栋,放眼望过去,倒像悬浮在半山腰,袅袅香雾环绕成绸带,丝竹弦乐不绝于耳。女郎贵妇们彩衣翩跹,像极天上宫阙的曼妙仙娥。

垂芳园内丹桂开得最好,专供女眷踏青游赏。细雨初晴,秋风未停,凉津津飘过来,吹拂桂花雨。白雪亭眼睫一颤,微微地痒,指尖捻下半片桂花,才发觉香气已经落了满头。

她忙提裙躲去游廊,桂香是不饶人的,透过万寿花窗仍然扑鼻。往来宾客笑语盈盈,白雪亭斜靠上廊柱,却在这热闹里觉出一股惆怅来。她不愿去想,可那一刻不受控制浮上来的,只有蓬庐她院子里那两株差点被杨谈浇死的丹桂。

那两株养得不好,每年开不出几朵花苞,香气也是淡淡,敷衍过这阵花期便罢了,颇有一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感觉。她思绪正没边没际地飘,也没发觉子婧认准了她,径直走过来,温声询问:“嫂嫂何故一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