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波纹。
原本浑浊的眼睛几乎瞬间恢复了清明,乌伦的身子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径直冲着外面走去,抬手将门帘掀开便觉寒风扑面,身子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近百个帐篷,没有半点动静。
部落四周,数十名身材高壮的勇士正在守夜。
面前皆燃烧着篝火,一簇簇浓烟冲天而起,偶尔还能听到被雪水浸透的柴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再往更远地方望去,月光下一片素白,并无任何异常。
或许,只是看错了?
脑海中刚浮现出这样的想法,乌伦的眼皮便是忽地一跳,银白的月光照耀下,远处一片雪白的山坡上凭空多出一道黑线。
黑线变成了乌云。
突如其来的马蹄声,如同天边滚滚雷霆。
刹那间,乌伦头皮发麻,那不是什么乌云,那是身披黑色盔甲的骑兵。肉眼清晰可见,远方的山坡上席卷而下的滚滚洪流,至少数千名铁骑,悍然发起暴烈的冲锋,如同铺天盖地的浓云,向着山脚下的营帐俯冲。
势不可挡的气势,让乌伦口干舌燥,便是心跳也随着沉闷的马蹄声越跳越快,仿佛随时都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下一瞬,凄厉的尖叫,于部落之中炸开。
“敌袭!”
明明已经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了,可这一声尖叫,却仿佛女子一般,似是嗓子都已经被撕裂开来。
帐篷中,熟睡的族人从美梦中惊醒,这时候的女真族人因为缺少御寒的东西,睡觉的时候不会褪去衣服,多是和衣而睡,刚从床上爬起来便迅速推开门帘,朦胧的月色之下,快速交错的马蹄,带起翻飞的积雪。
距离越来越近了。
这些骑兵的技术算不得多么优秀。
但因俯冲的缘故,速度却是奇快无比。
尤其是身上那黑色的盔甲,不知怎地,只是看一眼便让人头皮发麻。
他们甚至看清楚了那些盔甲的样式。
是汉人?
怎么可能?
汉人什么时候有骑兵了?汉人什么时候有勇气,居然敢袭击女真部落的营地?
他们莫不是疯了?
之前在宁国的一场洗劫与屠戮,让族人大都对汉人瞧之不起,虽看到汉人骑兵冲锋的霸烈气势,却也没有在这种气势之下崩溃。相反,一个个脸上还浮现出被羞辱的愤怒。他们如同发狂的野兽,猩红着眼睛死死盯着不断接近的敌人,发誓要给这些汉人一个惨痛的教训,要让这些愚蠢的汉人明白,就算是他们组建了骑兵,也绝对不是女真勇士的对手!
一些部落勇士已经转身往马厩的方向走去。
更有一些人,唰的一声抽出了腰间的弯刀。
便是小孩和妇孺也不例外,全都在这时候展现出了极为凶悍的一面,隐隐约约甚至还能听到诸如杀了他们,烹了吃肉之类的声音。当这样的话,从七八岁的稚童口中说出,便愈发让人毛骨悚然。
轰隆隆!
身后也传来了马蹄的声音。
却是号室部的骑兵。
终究只是个小部落,骑兵总数量不过一千五百,又有一部分被王庭征调,现如今部落之内骑兵便只剩下八百,为首之人赫然正是那位烹杀了三个汉人女子的乌伦长子,乌甫。三十多岁的年纪,精力却如同二十多岁的青年一样旺盛,身子粗壮甚至有些臃肿,也唯有这样的身段,方能支撑战场上长时间的厮杀。
虽数量不足对方一半,可乌甫眼神中却看不到半点恐惧,有的只是浓浓的嘲弄:
“父亲,且看孩儿去砍光那些汉奴的狗头。”
随着一声爆喝,乌甫一马当先,率领着号室部落的勇士,迎着山坡上席卷而来的乌云冲了过去,相比较对面,女真骑兵的骑术明显更加优秀,战马在极短的距离便将速度提高到极致,骑兵的身子仿佛天生长在马背上,即便高速奔行,上身不动如山。
骑术之高明,让人叹为观止。
骑兵之间彼此的距离也绝对不过超过五十公分,即便是在雪地之中冲锋,依旧能保持紧密的阵型,优秀的骑术,轻而易举便将平阳府骑兵俯冲而下的优势抵消。
你来我往之下,双方之间的距离迅速拉近。
渐渐地,乌甫甚至已经看清,就在对面冲在最前面的赫然是一名壮汉,那身子宛若铁塔,纵然乌甫的身子已经颇为壮硕,可在那壮汉面前,愣是感觉小了一圈。这还不算,那壮汉武器背在身后,手里反倒是提着一个巨大的车轮。
要知道这年代马车车轮都是实心的木头,极为厚实,笨重,一个车轮少说也有几十斤,可提在这壮汉手里,仿佛根本不存在。
这般姿态甚至让乌甫的心头都涌现出荒诞的怪异感,心头不由自主浮现出一个念头……这家伙,拿着这轮子做什么?
莫非还能将轮子当成武器不成?
便在此时,双方之间的距离已经到了百步之内。
下意识,一个个女真骑兵便将身子弯下,紧贴着马背,防止对面的箭矢……这是中原汉人对抗女真骑兵最常用的方式,一旦女真骑兵进入弓弩的射击范围,便是万箭齐发,利用密集的箭雨收割女真勇士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