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了转,黑暗也如影随形地转了转,把它的巢穴里里外外复查一遍,确保这里是安全私密的,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偷窥到它的人类。它打了个哈欠,心满意足地重新闭上眼睛,感受着人类的血肉随着心跳的频率收缩、放松,挤压它的身体,如同母亲哄睡时轻拍孩子的手。许有余磨了磨口器,幸福到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只是学着酒吧人类的模样,亲吻滚烫的胸腔。
“爱……“它第一次无师自通地发出这个音。“爱,人类,爱,晚安……
它用触手包裹住自己。
许清淮做了整整一晚的梦。
他梦到他的小怪物怀孕了,细长的躯干变得圆鼓鼓的,半透明的孕囊沉甸甸挂在腹腔,里面密密麻麻悬浮着成千上万的黑色的小点,就如同那天他买回来的鱼卵那样,挤在淡黄色的黏液里,直勾勾和他对视。他莫名地在梦里怒不可遏,质问小怪物这些卵是从哪里来的,没有得到回答后满腔愤怒地用机械手臂提起机关.枪,四处环顾,才发现他和许有余正站在一个铺了厚重地毯的舞台上,台下挤满了戴着面具的狂热信徒,他们正对着舞台顶礼膜拜,喊着“祭司”“神子“母神”与“拯救”,装若疯癫地用匕首割开手腕,用泥源不断的鲜血在舞台围出一条血河。
许清淮想要将这群人全部杀掉,一个不留地杀掉,最好再挖掉他们的眼睛,不允许他们用肮脏的视线玷污他的怪物。可当他扣动扳手扫射时,从枪□C出来的并不是子弹,而是白色的浓稠粘液……无数触手从四面八方把他包围,将粘液抹遍他的全身,让他被海洋的腥味完全浸透。许清淮迷茫地转过头,正对上怪物猩红的眼睛,以及蠕动的口器。口器在他耳边说:
“孩子,你想要一个孩子,孩子爱,孩子……给你,爱,很多很多孩子…密密麻麻的黑色的卵表面齐刷刷浮现出许清淮自己的脸,那些脸微笑起来,朝着他喊……
许清淮猛地坐起身,全身被汗浸湿,急促地喘息。梦里的阴冷和恐惧如影随形,他不安地四处摸着床周,没找到熟悉的小怪物,于是紧紧皱起眉,鞋也没穿,大步走向厨房里的玻璃罐,哑声唤着:“许有余?小鱼……”
玻璃罐里是空的。
许清淮的表情空白了两秒,从肺部到心脏开始一点点收紧,旁边正在打扫卫生的肉包看精神病一样的看他,奇怪道:“你不是说你把许有余吃了吗?吃了……
许清淮光脚站在空玻璃罐前,终于回过了神。他立刻拉开衣襟,看向自己的胸膛。
一一丑陋的怪物满满当当挤在里面,眼球覆着膜,明显还没有睡醒。它的躯干依然袖珍,四肢依然细长,没有圆滚滚地装着成千上万的卵,也没有沾满大量白色黏液,依旧是个秀气的、牙齿只有0.15mm的小东西。只是许清淮的空腔里不知什么时候发了大水,里面沉甸甸地装满了半透明胶质液体,把许有余彻底包裹其中,走路的时候甚至会晃出水声。他想到什么,僵了一下,眉头皱得更紧,但耳根尴尬地红了一小块。他问肉包:“几点了?”
肉包道:“刚刚天亮半小时。昨晚好太平哦,我的哨兵模式居然一次都没触发,难得睡了个好觉。”
许清淮揉了揉眉心,在冰箱门上看到自己的影子,眼睛下面明晃晃挂着两个黑眼圈,显然一晚上都没怎么好好睡。
那个叫“问灵"的地方太过于离奇。许清淮镇定地找好了借口。他抬起手来,敲了敲空腔的第二根肋骨,催促道:“起床了,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干。”
一下没动静,两下没动静,敲到第三下的时候,许有余才懒洋洋掀开覆膜,先蹭了蹭湿漉漉的空腔,在透明液体里咕噜咕噜发出奇怪的声音:“早上好。许清淮:“出来,你太沉了,我的肋骨感觉要断了。”许有余消极怠工,依依不舍地在里面翻了两个身,然后张开吸盘,把里面的液体慢吞吞喝干净,再用相同的方式无痛划开肋骨和肋骨之间的缝隙,史莱姆一样丝滑地流了出来。
一离开空腔,它飞快变成本体模样。
消化完昨晚在宴会上吃的大餐之后,它以难以置信的速度成长,又长到了六十多斤,触手铺开足以把许清淮整个人都包裹进去。但它自己似乎丝毫没察觉,仍然保持着小时候的习惯,把最核心的地方贴着许清淮的左胸,黏糊糊地挂在它的人类身上,吸盘一排排吸住人类皮肤,椭圆形的畸形脑袋贴在人类的锁骨处,猩红色眼睛满足地半眯着,与许清淮面对面直视。接着,它整理好昨晚在酒吧学到的各种词汇,信心十足地一个词一个词往外吐。
“小野猫,甜心,宝贝,死鬼,亲爱的,哥哥,小心肝,骚*,孩子它妈,老婆,爸爸……早上好。”
肉包…”
许清淮…”
房间里一片死寂。
“嘭”的一声,石化的肉包松开爪子,扫把砸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