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裙下臣4(2 / 3)

夜色渐深,禁宫各处陆续熄灯落锁,高庆估摸着时辰不早了,轻手轻脚地跨进殿中。

眼瞧着荆肖嘉正仰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下眼睑处挂着淡淡的乌青,明显是没休息好的样子,高庆不由出言劝说道:“督主,还请您保重贵体,切勿太过操劳。”

“嗯。”荆肖嘉随口应了声,脑子里却在想着另一件事。

东厂的耳目遍布前朝后宫,尽管荆肖嘉不曾特意打听,对于裴安夏禁足后的生活,他这些天也算是略有耳闻。

看着她为了活下去,抛弃那点可怜兮兮的、毫不值钱的自尊心,只为求一顿饱饭,他的内心无端产生了一种名为报复的快感。

他很想亲口问一问裴安夏,若是早知道会有今日,当初她是否还会那样对待自己?

说是怨恨也好,执念也罢,荆肖嘉觉得他至少该去见她最后一面,哪怕仅仅是为了欣赏她在临死前苦苦挣扎、绝望呜噎的样子。

思及此,荆肖嘉站起身,捞起挂在乌木衣架上的大氅,径自走出门。

如今已是宵禁时分,长长的宫道上寂寥无人,两旁琉璃灯晕黄的光线微闪,将他的影子拖曳得老长。

荆肖嘉不紧不慢地走着,到了柔福宫门前,红色的朱漆大门微微敞开,往里望去,正好能看见主仆二人相互依偎的场景。

裴安夏似乎还昏迷着,身子软软地靠坐在袭香怀中。

而袭香则是半跪在床缘,一手支撑着她的背部,另一手则艰难地拿起汤勺,舀起熬得乌黑浓稠的药汁,慢慢喂进裴安夏口中。

部分药汁顺着裴安夏的嘴角淌落,沿着脖颈,流到锁骨,在她素白的寝衣上晕染开一片墨黑的污渍。

好不容易喂完小半碗药,袭香刚想拿锦帕帮她擦拭唇边的药渍,一回身,目光却与站在不远处的荆肖嘉对个正着。

袭香瞪大眼睛,随后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她张开嘴巴,就要叫喊出声。

高庆眼疾手快地上前捂住她的嘴,低头附在她耳畔警告,“安分点,别出声!督主若是真有心想害你们主仆,你以为你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么?”

袭香听罢,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高庆说得不错,只要荆肖嘉想,他自然有的是办法让她们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个世上,用不着费这么大力气亲自动手。

可……既然不是想要伤害小主,那他趁着夜深人静之时,避开众人耳目,悄悄潜入柔福宫,为的又是什么?

荆肖嘉直直走到床边,面色冷凝地盯着躺在床上的人儿。

此刻她那双向来灵动的眼眸紧紧闭阖着,整个人一丝活气也无,既没有从前刻意伪装出来的温柔与依恋,也没有这几日面对他时的惶恐。

荆肖嘉眼底布满阴翳,只觉得她这副病恹恹的模样实在碍眼。

他心里有气,指腹狠狠抹过裴安夏沾满药汁的唇角,在她娇嫩的皮肤上留下一道红痕。

“看看,没了我,你就活成了这副模样。”

他话说得咬牙切齿,可裴安夏依旧睡得很沉,对外界发生的事情毫无所觉,更别提给予他回应。

她堪堪巴掌大的小脸陷在柔软的枕头里,面颊上泛起两团不正常的酡红,仿佛是被风雨摧折了的海棠,有种柔弱无助的美感。

荆肖嘉目光细细地扫过她的面容,没放过任何一寸。

他几乎没有这样仔细的看过她,以前是不敢,现在则是不愿。

“你知道么?但凡你那日的动作有半分迟疑,我都不至于如此恨你…… ”荆肖嘉喃喃低语着,想到匕首冰凉坚硬的触感,他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暴戾。

一股无名火猛地窜起,在体内横冲直撞,撞得他理智尽失,只想找个突破口狠狠发泄出来。

荆肖嘉伸出手,修长有力的五指掐住裴安夏细白的脖颈。感受到她微弱的脉搏,他非但没有就此停下,反而愈发加重了手中的力度。

他的眼神里透着决绝,虎口不断收紧,再收紧。

意识蒙胧之际,裴安夏的呼吸逐渐变得困难。恐怖的窒息感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她本能地想要挣脱,可却丝毫动弹不得。

只差一点,她就快要支撑不住了。

只差一点,他和她前世今生的仇恨,就能彻底做个了结。

偏偏在这紧要的关头,睡梦中的女子突然发出一声破碎的嘤咛,像是哭泣,又像是极轻的哀求。

听到这声音的瞬间,荆肖嘉骤然卸下浑身的力气,踉跄着倒退好几步,整个人摇摇欲坠。

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因为紧张,右手死死攥着床头的栏杆,白皙手臂上青筋毕露。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绝不再对这个女人心软的。

可是为什么,还是下不去手?

荆肖嘉捏紧拳头,重重地挥打在墙面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他内心的痛苦与矛盾。

多可笑啊。

就算他清楚地知道这个女人的真面目,知道她那副姣好的皮囊之下,藏着的是怎样恶劣狠毒的心肠。

但当亲眼看见她卧病在床,全然失去了往日神采的样子,他还是会忍不住去想,他做这一切,究竟是在惩罚她,还是在惩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