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鸢仍然保持着半靠沙发的姿势,一动也不想动,对方却没有要挂断的意思。
电话里无声的僵持,只能听见隐约的风声,晃动着树梢,沙沙作响。
段祈野又重复了一遍:“你下来,还是我上去?”
“2702.”林鸢终于回答。
电话仍然通着,她能听到对方走路的脚步声,电梯的关门声,楼层提示的报数声,然后是响起的敲门声。
林鸢拿着手机起身过去开门,看到了站在门外的段祈野。
她伸手,朝着他摊开:“给我吧,麻烦你跑一趟。”
段祈野挂断电话,从大衣口袋里拿出那枚耳环,放在手心上,眼睛却直直盯着她。
林鸢被盯得发毛,微微别过脸:“看什么,东西送到了,你可以走了。”
“嗯,是哭过。”段祈野下了判断。
林鸢动了动唇,本想找个牵强的理由,还是算了。
她垂眸,把玩着手心里的耳环,避重就轻道:“我们俩没必要说这么多,我还要收拾东西,没空招待你。”
“连杯水也不给我喝?”段祈野站在那没动。
林鸢盯着他看了几秒钟,转身进去,从冰箱里拿出仅存的一瓶水,递给他。
段祈野没接,视线却落在她空荡的房间和客厅里的那几个行李箱上,猜了个七七八八:“要搬家?”
林鸢嗯了声。
段祈野起了怜悯之心。
但这姑娘自尊心强,如果主动提给她找住处,按他们俩现在这关系,肯定不接受。
他斟酌言辞:“要我帮忙么?”
林鸢把手上的矿泉水扔给他,却被对方精准接住:“你这样真的没劲,不要再居高临下施舍我了,你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你帮我还了七万我就心动得想以身相许的小姑娘?”
段祈野:“我没这么想。”
“那就是大少爷无聊了,又想找乐子了,你们家不就是一脉相承的喜欢看穷人挣扎的把戏?想看什么,我演给你看。”林鸢受了一整天委屈,终于找到输出口。
段祈野太阳穴突突的疼。
他拧开瓶盖,喝了口水,有点无奈:“你对我敌意就这么重。”
林鸢皮笑肉不笑:“不敢,毕竟还要指望段导把我选上,不过刚吃了个瓜,温诗宜好像跟你舅舅勾搭上了,那我估计没戏。既然没戏,就不用假装曲意逢迎了是不是。”
听到自家八卦,段祈野倒是很平静:“嗯,他刚是跟我打招呼了。”
林鸢了然:“那我知道你来是干什么的了,谢谢你,还大老远特意跑来通知我一声落选。”
“还没官宣,就不是板上钉钉。”段祈野顿了顿,定定看她,“以前的事,对不起,你可以拿这个来跟我谈条件,或者,利用我。”
林鸢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时候提起以前,还这么坦荡,一时失语。
段祈野又说:“梁声和谢团都说,你是一个非常清高的演员,不想依附任何人,也不想沾娱乐圈的荤腥,底线尚存,这点没错。但必要时候,把一切为己所用,也是本事。”
林鸢直言:“我觉得拿陈年旧事来交易,很下作。”
段祈野耸肩:“我能够接受的条件,就不算下作。”
林鸢低下头,突然笑了。
也许把当年那份纯粹的感情放在心底,不肯玷污的,只有自己一个。
也是,都是成年人了,还珍视着早就随风而散的初恋,实在是可笑,段祈野在此刻教了她一个娱乐圈真正的生存法则。
“你先帮我找个房子吧,今晚就能搬进去的,其余的,我再想想。”林鸢重新抬起头看他,“至于要不要用你的歉意来交换角色,我还是想凭自己的本事。”
在专业上,她仍然有自己的执着和傲气。
段祈野很轻地勾了下唇:“行,我公司附近有套房子,大平层,落地窗,我在隔壁,敢住吗?”
“房租多少?”
“跟这一样。”
林鸢转过身去推打包好的行李:“反正要是进了组,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有什么不敢的。”
段祈野发觉,这一点她好像还是没变,很果决。
就像七年前,他问她敢不敢跟自己回家,她也没有犹豫一秒。
他伸手接过对方手上的两个的行李箱,动作很自然:“你应该庆幸,我今天开的SUV,搬家费也省了,不客气。”
解决了一桩麻烦事,林鸢心情不错,转头去拿那个小的登机箱:“那真是谢谢了,走吧。”
黑色的库里南安静地停在街角的阴影里,却一点也不低调。
坐上车,看着旁边模糊的夜景,林鸢才觉得有点久违的恍惚。
当初第一次坐段祈野的副驾驶,是他的赛车,那会儿跟他的朋友私下比赛,速度飞快,她却一点也不害怕,甚至是兴奋。
段祈野曾经带她去见过太多以前从未踏入的世界,所以年少的她无比仰慕,深陷其中。
然而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终归是走不到一起,这点她在此刻,无比清楚。
正在胡思乱想,脑袋上突然扣下来一只棒球帽,把眼前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心跳骤停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