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哪方仙祖见了,都得说一句后生可畏。
她抬眸,见到一对璧人从澄澄阳光中不疾不徐走进了,叹了一气,道:“白帝,少宫主。”
虞辞放低了态度暗自掂量,心道今日面对这二人,到底还得客气客气。
白洲帝微垣,千洲方外宫,东洲不问都。
三方王权分天下,明争暗斗数百年,说到底,也不过是最顶尖的几位天骄坐于棋局之上,平日里王不见王的,几乎不会有正面对上的时候。
虞辞见过楚扶昀,也见过暮兮晚,说实话,这对夫妻往人群里一站,哪怕周围有再多仙人道君,公子王孙,也不过是沦为他们的陪衬。
一人扫三洲并六合,诸仙参拜。
另一人破陈规治八方,万民来朝。
不得不忌惮。
“别来无恙。”虞辞颔首,示意仙童为这二人斟酒请座,暮兮晚倒也没客气,径直跟着楚扶昀在一侧轻松坐下了。
眼下这几位高山绝顶的天骄人物,能心平气和齐聚小小一座关口。
大约是这世间开天辟地的头一遭。
“劳心都主殿下记挂。”暮兮晚眉眼弯弯,端起案上酒盅,道,“今日不得已贸然叨扰,是想同殿下放下过往前嫌,杯酒抿恩仇。”
虞辞一愣,半晌,却是挑眉一笑,道:“闯我东洲,借我势力替你拦下追兵,少宫主,你确定你是来杯酒抿恩仇,不是杯酒释兵权的?”
暮兮晚温声道:“殿下误会了,我是从千里之外赶来,专程替你解围的。”
虞辞被这话气笑了,道:“少宫主还是一如既往的伶牙俐齿,毫不客气。”
暮兮晚不慌不忙,慢慢道:“你的人威胁我师父时,不也毫不客气么。”
“长嬴?他活该!”虞辞把玩着手中的玉杯,往案上一撂,“差不多行了,我不想听弯弯绕绕,少宫主,你有话可以直说。”
“我想同殿下结盟。”
暮兮晚敛了眸,眼睫一抖,神情很平静。
“您的兄长虞雍,他本是中洲尊主,后归降仲容麾下,与袁涣轩一道在十二年前设计于我,此仇必报。”
她一边说,一边心想着,仲容领了五万天兵来追自己,没追上,必然会与虞雍一道在半灯城驻军。
虞辞冷笑,道:“别将那厮与‘兄长’二字扯到一起,他不配。”
一个卑劣小人,一提起,她心里就犯恶心。
暮兮晚道:“既如此,殿下有兵,不若与我们共灭虞雍,如何?”
说的是“我们”二字,自然是将楚扶昀算上了。
“说得好听,别以为我不知你在想什么。”虞辞冷哼一声,驳斥道,“少宫主,你销声匿迹十二载,早已一无所有,如今,不就是想借我的兵,借我的势,替你打回去么?”
“我凭什么当这个冤大头,与你谋和?”
暮兮晚皱眉笑道:“殿下还是这般直言不讳啊。”
“我对你们白洲和千洲的纠葛没兴趣,完全不想掺和。”虞辞扫了楚扶昀一眼,语调扬了扬,摆起架势,“若是想借此拉东洲入局,那不必打这个算盘了,请回吧!”
暮兮晚心念微转,又偏头去看楚扶昀。
一直没说话楚扶昀察觉到她的目光,也回望过来,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暮兮晚朝着他眨了眨眼睛。
楚扶昀一怔,闭目叹息,旋即,轻点了一下头,表示答应了。
暮兮晚瞬间眸光一亮。
虞辞被这二人的眼神交流看得心头惊叹,想了又想,实在没想明白这对夫妻在打什么哑谜。
暮兮晚再度看向虞辞,微笑道:“殿下错啦。”
虞辞皱眉道:“什么?”
暮兮晚道:“东洲如今不是‘不想掺合’,而是‘不得不掺合’,自我们踏入东洲地界的那一刻起,您就和我们,是一条绳儿上的蚂蚱啦!”
虞辞脸色一变。
“就算我们就此离去,虞雍也不会撤军,请花关据守险要,他们早有吞并之心。”
这句话,是楚扶昀说的。
日色微斜,跌进窗棂,照得他身上半明半暗,逆着光,自有气度。
“我们进了东洲,却平安无事,这份态度,让白洲与千洲相信你不会入局的可能性,有多大?”
虞辞神色慢慢变得凝重了。
楚扶昀抬了抬眼帘,居高临下地说:“虞辞,你没有转圜的余地。”
暮兮晚接话道:“但我信殿下的英明,堂堂东洲之主,心中自有丘壑。”
“你们要挟我?”虞辞厉声道,她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中计了!这二人放着别处不去,偏偏来了东洲!明摆着就是要将她拖下水!
“不是要挟!”趁虞辞没有彻底翻脸大怒,暮兮晚又道,“东洲兵精粮足,又多仙境宝地,您笑傲风月,宛如日月光辉庇佑百姓,是仁义之君,此时不灭虞雍,又待何时?”
暮兮晚说着,伸手指了指楚扶昀,道:“而且,有他在啊。”
“我们不会输的。”
说得信誓旦旦,理所当然。
楚扶昀听了,轻声一哂,道:“兵精粮足,却甘居一隅,何谈‘庇佑’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