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长嬴还未来得及应答,就听上方传来一阵惊惧喊叫。
“啊啊啊啊——!”
紧接着,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中,忽然又从崖上栽下来一人。
随着扑通一声,这人径直栽进了火里。
暮兮晚双目微睁,心道该不会是楚扶昀终于想通了?肯跳下来殉情了?
“疼……死我啦……”
只见掉下来的这郎君身着紫衣官服,先是在火里滚了滚,又一骨碌爬起来,抹了把脸上的灰,整理了衣冠后一脸无事发生的模样。
自然,这火也烧不死他。
暮兮晚蓦地回头瞧着身边欲言又止的长嬴,半恼半嗔:“说好的神火呢!”
全员无伤,是个人都能在这里大摇大摆走来走去,主打一个营造氛围感是么?
“还好啦,这火是神火不假,却有洗髓易经,淬体锻心之效,自与寻常凡火不同。”这身着紫衣官服的玉面小郎君自然而然接了话。
他说罢,才发觉这崖底竟还有人,忙拱手作揖,笑眯眯道:“在下幽冥枉死城拘魂鬼差,崔绝。”
他报了家门,众人俱是一惊。
暮兮晚奇怪道:“你是枉死城的鬼差?来灵台山做什么?又怎么掉了下来?”
“可别提啦!我是被白帝扔下来的!”崔绝挠了挠头,恼道,“我今夜奉法旨追捕鬼王,一路追来灵台山后,却没见着半个鬼影子,只有位白洲的少帝站在崖边。”
“那白洲少帝是何等人物?我硬着头皮恭敬问他,‘您可见着了灵台山的鬼魂?’,结果白帝阴晴不定地看了我一眼,随后一抬眸一捻诀,就径直将我扔进了这万丈火崖。”
崔绝长叹一声,感慨人生之多艰。
暮兮晚闭上眼,安慰道:“你别在意,他脾气不好,对谁都那样。”
崔绝惊奇:“听上去姑娘很了解他?”
暮兮晚无可奈何地一笑:“……不熟。”
说话间,不觉的天色又暗,地面一震,缭绕的神火再晃一分。
“哦,是么,我脾气不好。”
低沉喑哑,深如古琴的嗓音在火海中倏然响起。
在场所有人都惊愣住了。
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烈烈火光中,站着一个人,他高瘦英挺,长身而立。
暮兮晚蓦然回眸,完全怔了。
一阵从容不迫的脚步声传来。
那个人慢慢从火中走出来,大火窸窣着,像一丛又一丛芦苇,他穿过这场风吹草动,仿佛走了很久,很远。
“我竟不知,少宫主原来与我不熟。”他话虽这般说,声音却淡漠。
暮兮晚看着他,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楚扶昀。
不得不说,这么多年,他的风采依旧半分不减。
白洲帝微垣的帝主,主八方兵戈,民更王。
他也确实做得完美。
道士也好,仙神也好,与他之间完全像隔着鸿沟天堑,光是一个名字,提起了,也只有瞻仰警惕的份儿。
他像天上人,不敢惹,不可及。
点漆深眸,剑眉入鬓,着的是苍黄仙衣,清矜萧瑟的气度,冷的,像淬了风霜后,还披着一席深秋寒意。
灵台山十二载岁月,锻得他身上,多了点儿倦,还多了点儿凉。
楚扶昀昀眉心凝着,目光深沉,最终,他轻轻道了一句。
“久别无恙。”
暮兮晚刚想问这句久别无恙从何而来,却恍然想起,今夜她才将将凝了半个实体,此前除了师父外,没有任何生灵能看见她。
所以,这也确实是他们分别十二年后的初次相见。
她定了定心神,缓缓呼出一口气:“许久不见,扶昀将军。”
“……”
楚扶昀的目光还在她身上停留着,却没再说话了。
“还是不闲话了。”暮兮晚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匆匆寻了个话题,“让我们先寻个法子离开此地。”
她不动声色地转了身,朝困着他们的阵法走去,离开了他的视线。
“师父,快来搭把手。”暮兮晚朝着长嬴唤了一声,招呼道。
方才一直看戏的长嬴赶紧从善如流跟上去。
楚扶昀闭目而立,不知在想什么。
眼下一行人各有其事,暮兮晚同她师父着手开始解阵,鬼王昏倒在一边,崔绝拎着那二三十只来灵台山看戏的小鬼魂们,严肃训话。
“嚯,就是你们是吧,跑出枉死城来灵台山看热闹的一群鬼。”崔绝叉腰看着一群瑟瑟发抖的小鬼魂们,眉梢一挑,“且莫胡闹,待出去后,统统随我回枉死城。”
小鬼魂们哭哭啼啼。
崔绝清点了名剌,训了话,打点妥帖后见楚扶昀还是闭目站在一旁,自忖这位大人将他扔下来倒确实是帮了他个忙,便也罢了。
他鼓起勇气兜了兜袖,上前几步恭敬拜道:“白帝,在下此前多有冒犯,给您赔个不是。”
这话一时没得到回应,崔绝悄悄抬起眼帘,暗自打量着站在眼前的公子。
火光在楚扶昀的脸上跳动,冷恹,肃穆,他睁开眼睛,静了须臾。
楚扶昀眸子一抬,道:“我记得你,崔绝,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