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蘅呆呆抬眸,和谢容与四目相对。
他像是没看见倒地的李栩和一旁同样目瞪口呆的谢容止一般,淡淡瞥了眼她,将握着匕首的手收回。
他衣裳上干干净净,面上却沾染了李栩的血迹,长长的睫毛上也滴落几滴血,裹挟着迎面飞来的细雨,像是在落血泪。
他却丝毫不在乎脸上斑驳的血迹,也像是没闻到四周弥漫的让人作呕的血腥味,将匕首收好,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早已没了气息的李栩,又嫌恶地移开视线。
尔后他对着庄蘅微微笑了,好看的眉眼虽被血迹遮蔽,却不减殊色。他浴血满身杀气,却笑得清朗。
在这浓重的血腥味中,他身上的仙萸香也没被完全掩盖。
“庄四小姐见谅,方才忘记让你避让了。”
庄蘅再看一眼李栩,只觉得想吐,顿时觉得人都虚浮起来了,腿一软,便本能地想往前倒。
但面前之人是谢容与。
若谢容止不在旁,谢容与定会躲开,不让庄蘅触碰他分毫。但他瞥见谢容止,便伸手扶住了她。
她面色惨白,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头晕目眩。虽然谢容与身上的衣裳干干净净,但她只要一抬头便能看见他脸上的斑驳血迹,便又觉得恶心起来,挣扎了一番,自己站稳,本能地往后退了退。
他讽刺道:“怕了?”
她虚弱道:“你身上有血腥味。”
言下之意便是,她倒不是因为他杀了人而害怕他,而是因为她不喜欢他身上的血腥味。
她虽然有时候胆小,但也不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谢容与当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李栩同样卑鄙无耻,手里沾满无辜少女的鲜血,按照律法,本该死上几回,但这样的人却可以逃罪,所以他死有余辜。用非正当手段解决恶人当然不是最优解,但眼下这情况,庄蘅只能告诉自己要接受。
他本以为今日这一遭会让庄蘅害怕,但她虽然惨白了脸,需要他去扶她,但最后她还是挣扎着自己站稳了。她甚至对他杀了李栩的行为并不畏惧,只是讨厌这血腥味。
所以在他看来,虽然小姑娘反应慢,有时笨笨的,但却很有自己的原则和想法。譬如,她讨厌见血,但又因为在她看来,李栩此人死有余辜,所以她也可以接受他动手。
于是庄蘅现下的反应比一旁的谢容止还要冷静一两分。
他是真没见过这样的姑娘。
那边谢容止不可置信地白着脸,对谢容与道:“二哥,你疯了?李栩身份尊贵,怎可随意杀害?这还是在谢府门口!”
谢容与笑着拿帕子擦去脸上的斑驳血迹,淡淡道:“你的意思是,若身份不尊贵便可杀害了?不在谢府门口而在隐蔽处,便可动手了?你不是自诩正人君子么?看来只是胆子小些罢了,否则你还不是同我一样,是个恶人。”
谢容止一时哑口无言。
血迹淡去,露出他本来的面目。他将帕子丢弃,对着谢容止道:“我不是同你说过,我这个人胆大包天,什么人都敢杀。你这个人一向最是干净,所以腌臜事都是由我经手,你恐怕还有件事不知道,前段日子,父亲想让我动手杀了李栩的堂兄,这当然是为你铺路。所以,你怎么不把你这番话好好地再同他说说?”
谢容止咬牙道:“二哥不是也没做吗?”
谢容与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谢府上下都想拿我当刀,遇佛杀佛,好让你们人人都做个君子,还能坐享其成。那我今日便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们莫要肖想。”
“二哥,你便一定要这样同谢家闹到这种地步?”
他笑道:“当然不止。该算的账我会一笔笔同你们算清。你们拿那件事来要挟我已经够久了,还真以为我会坐以待毙甘心给你们当棋子?之前我生生受了父亲几次惩戒,现下不会了。”
庄蘅在旁听得云里雾里。
她听不明白两个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但总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谢容与没去再看弟弟铁青的面色,反而又嫌恶地看一眼地上的李栩,“本来我是要去见陛下的,偏偏出府时让我衣冠不整,真真晦气。”
庄蘅继续愣愣地看着两人。
谢容与径直回府,只留下面色不虞的谢容止。
他勉强缓和了神色,对庄蘅道:“无事,你莫要听我二哥胡言乱语,咱们回去吧。”
身后有人在收拾李栩的尸身,她也不想再在此处久待,便赶紧跟着谢容止回去了。
方才谢容与和谢容止说的话太过复杂,她需要好好思考一番。
谢家同谢容与关系冷淡的原因找到了,当然,前提是谢容与说的都是真的。
至于那件能用来要挟谢容与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她不得而知。
她总觉得自己不该知道这些。
一个月后她便要回国公府了,过多地掺和进谢家的事情并不大好。
她只是想让谢容与稍微帮帮她,却不想莫名其妙参与了这两兄弟的明争暗斗,又窥见了谢家阴暗的一面。
她有些害怕了。
如果谢家真是这样,那么她能来这里有什么阴谋也不是不可能。
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