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知楚扶昀那小子?烧了敌方的兵器车仗,岂不万事大吉?”
“楚扶昀怎么可能想不到?”暮兮晚摇了摇头,心道我的纸上谈兵就是跟他学的,也就仗着师父不懂,自顾自地班门弄斧。
“烧营哪有那般轻易?同样,仲容他们自然也会未雨绸缪,将兵器法宝保护的……”万无一失。
话没说完,就停住了。
暮兮晚忽像心灵神至般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激动道:“我可以偷袭敌营!去烧了他们的兵器车仗啊!”
楚扶昀做不到偷袭,是因为他及他手下的人压根不了解方外宫的备军习惯,没法出其不意。
她能。
她可是方外宫的人!
以前在方外宫时因为袁涣轩,她与太师仲容打过不少交道。
那厮习惯将法宝安置于何处,又会怎样设阵整军。
她一清二楚。
她闭着眼睛都能将对方的兵器法宝烧了!
眼见暮兮晚神采奕奕,长嬴忙劝道:“我觉得这个主意不可行,先不提你如今没了道行修为,只说那半灯城必然防守严密,布下了天罗地网,你要怎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敌营?”
话说着,长嬴一抬头,只见暮兮晚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一愣,再回神时,暮兮晚却已然闪进牢房,身躯半隐半现,看上去就像使了个隐身法一样。
“飘啊飘啊飘~”
暮兮晚在半空中飘飘荡荡,笑容明亮,眸光狡黠。
“我是一只快乐的阿飘。”
长嬴看得啼笑皆非,哭笑不得——险些忘了自家徒儿本是个没人瞧得见的鬼魂儿了!
他笑着笑着,却又是心疼了。
傻孩子。
长嬴想起,别人家的孩子在她这个年纪,合该在人间自由自在的顽皮度日,无忧无虑。
而不是像现在,撑着一个随时都可能随风而散的三魂七魄,苦中作乐。
“你若真有打算,想潜入半灯城烧了敌营,我……”长嬴明白她的性子,叹了一气,道,“我不拦你,只是,你得先同楚扶昀,或者虞辞知会一声,好不乱了他们的布军谋划。”
“我明白。”暮兮晚笑了笑,低下了眼眸,静了静,她道,“我会同虞辞说的。”
她说,不会自作主张,会先同虞辞商量。
却没说要同楚扶昀商量。
长嬴眸光一诧,暮兮晚抬了抬眼帘,像是瞧出了他的困惑,笑了一声,道:“找虞辞更快一些,若找楚扶昀,说不定,他都没那个时间见我。”
“以前在白洲时就是这样,他一旦忙于战事了,心里是容不下其他人,其他事的,所以我也不会去自讨没趣。”
暮兮晚说罢,拎走空酒坛,起身离开了。
“我走啦,师父,下次再来看你。”
长嬴听出了她话语里的平淡,望着她渐渐消失的背影,沉默一叹。
当晚,馆驿中。
夜里有雨,大雨隆隆落着,劈头盖脸压下来,砸乱了屋檐,砸乱了树梢,又冷又寒。
楚扶昀回来时,暮兮晚早已裹着毯子,沉沉入睡了。
没留灯。
他衣甲上沾了秋霜落雨,发梢潮湿,是从关外驻军地冒雨赶回来的。
一身的寒气,太凉了,他没进屋,只是倚站在檐下门边,放轻了呼吸,静静地看着心里惦念的姑娘,在床榻上安稳睡着。
雨还在落,淅淅沥沥的。
楚扶昀望着她,怎么看,都觉得如今的她太瘦了,也太轻了。
轻飘飘的,毕竟只有个魂儿了,沉睡时,身体也是半实半虚的。
看上去,像外面窗棂的风一吹进来,就能将她吹散似的。
就像……随时随地她会从他身边再次消失似的。
楚扶昀皱了皱眉。
他走了几步,到窗边,将那扇半开的窗棂阖上了。
看了她小半个时辰后,楚扶昀抬眸望了一眼天边。
雨更大了。
他又站了一会儿,看了她一会儿,直至夜色明灭,他便走进雨里,转身离开了。
屋里,暮兮晚依旧还在沉眠,没察觉。
其实这些日子都是这样。
楚扶昀白天忙,忙着整军经武,调遣旧部。
他没带过东洲的兵,一下子接手,需要时日来调整,没有什么机会寻她。
只有在夜深时,兵将都休息了,他才能一刻不歇的往回赶,回到馆驿时,离天亮也就还剩半个时辰了。
但也就这半个时辰,还能来得及,容他再看她一会儿。
然后,他就得重回兵营。
一如以前,在白洲时的每一个夜晚。
只要他能回来,他必然是会回来看看她的。
只是,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