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芙蓉泣血
“菱花照水,玉面芙蓉出翠帷。青骤系柳,东邻掷果满罗衣。画眉偏喜并头枝,锦衾初暖鸳鸯字。忽战起,烽烟吹断合欢誓。”“山月高,玉关寒,征袍未解又经年。留得妻小柴门守,寒夜拾得血衣囚。未留名,轻别去,谁料他侯门金缕。疫鬼催儿病骨危,忽报神医叩门扉。道是当时少年回,嫁衣换得汤药煨。”
“忍看骨肉气息微,素手扯断同心佩。铁甲归来尘满枪,丝窠空结旧时梁。寻仇到朱邸,棍棒如雨疾。血溅白玉阶,魂断黄泉际。”“归人血,染堂前,绿珠坠碎碧玉椽。泉台犹抱鸳鸯帕,黄土垄头月不圆。韩凭家上连枝蒂,伯劳飞燕各东西。叹当初何必拾衡薇?红颜劫,因果谜,都付与野老闲题。”
今日贵妃生辰宴上的一出《芙蓉劫》,字字泣血,句句锥心,直教闻之者悲伤,见之者陨泪。而此时此刻,再忆起那些戏文唱词,竞令人说不出的不寒而栗重妩沉吟片刻,忽然道:“那幅画!”
苏妙弋闻言,连忙从怀中取出那卷画轴铺开,对国师道:“所以,这画像上的谢夫人之′谢’,并非国姓,而是那位军师的姓氏吗?”国师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挑眉道:“如你所见,此画作于弘文二十八年,那时咱们这位皇上才不过十四五岁,尚未娶妻,何来的夫人?”重妩心中一惊。
是了,终于知道何处不对劲了。
因他们几个毕竞非真正的人界中人,不谙人间纪年,是以竟未发觉这极为关键的一点。
“弘文三十二年秋七月,太子暴薨。”
“次年冬,先帝崩于霜月,诸藩窥伺京畿。上时年十九……翌日登极,改元天启,践祚于太和殿。”
她早该想到的一一那画中题跋赫然是弘文二十八年,距今已有二十一载之久,彼时皇帝尚未及冠,连太子都不是,所谓“谢夫人"又怎会是他的妻室!只因那画中人便是先皇后,而皇帝也的确姓谢,他们才先入为主,认定这位“谢夫人"便是谢锐之夫人!
皇帝的脸色一点一点变白了。
重妩又道:“你是说,画中这位谢夫人原是那位军师的妻子?可她怎么后来又成皇后了呢?”
国师眯起眼睛,笑吟吟道:“那自然要问咱们这位皇上啊。”他右手陡然用力,匕首锋刃直逼皇帝咽喉,几滴血珠登时从他苍白的脖颈上渗出来。国师温声道:“谢锐,来告诉诸位仙师,这位谢夫人,是怎么成为你的皇后的?”
皇帝浑身颤抖,咬牙道:“关你何事!”
国师微微笑起来:“死到临头,还在嘴硬。”“喀”的一声轻响,皇帝再也忍不住,癫狂大叫起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他一只手血流如注,竟只剩下四根手指。而断了的那根小指,正被国师握在手心把玩。
国师漫不经心地垂眸,望着那枚血淋淋的断指,道:“想不到咱们这位英明神武的陛下,也有如阶下囚一般的时候。”他俯下身子,轻声道:“不过,你本来就该是阶下囚,是不是?”皇帝瞳孔巨震,眼睛死死盯着国师,颤声道:“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会知道.……
“我知道的事情,远比你想得多,"国师淡声道,“如你这般天潢贵胄,自打出生以来,便不知有多少人为你而死,你自然不会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他平静地道:“譬如,弘文三十一年那场战役,你身为大昭二皇子,掩瞒身份随军亲征,却不幸被北疆首领俘虏。我问你,你是如何逃出生天的?”重妩有些困惑地偏头望向荆云涧:“那是什么?”青年低声解释:“便是北疆以疫毒制敌的那次,也是谢军师力挽狂澜的那场战役。”
重妩点了点头,又听国师徐徐道:“北疆十六部联合奇袭玉门关,如今镇国将军的胞弟荀烈率三万玄甲军于边境作战。而你,谢锐,由于你鲁莽自大,不听荀将军指挥擅自行动,却被北疆首领掳去。我问你,你是如何逃出来的?”皇帝哆嗦着嘴唇,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只听国师哈哈大笑道:“是因为荀烈将军与你互换衣甲,将你救了出来,却代替你受了千刀万剐之刑!你那恩人的骨灰被扬在了蛮荒之地,至今都未能魂归故里。谢锐啊谢锐,荀家世代忠烈,可怜那荀小将军少年英雄,却不是于沙场上为国捐躯,而是枉作了你这畜生的替列鬼!”
皇帝怒吼道:“住口!给朕住口!”
众人见他状如疯癫,皆愣在原地。
国师幽幽地道:“你这皇位倒是坐得安稳,就是不知龙椅之下,究竟有多少白骨铺就而成呐。”
他慢悠悠地道:“你被荀将军救出来后,无颜再回军中,便想逃归皇城。谁料一路上颠沛流离,你饥寒交迫,某日到了一处小城之中,被一个女子救下。“那小城,便是枫丘城。那女子,名字叫作温荃。”皇帝双目赤红,喝道:“放肆!谁允你直呼阿荃的名字!”国师笑意微冷:“那女子一番好心救了你,你却害得人家家破人亡一一谢锐,如你这般蛇蝎心肠之人,竟也配为帝王?”殷穆忍不住打断道:“所以,后面的事情便与戏文中讲的差不多吗?”国师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缓缓点头:“是,也不全是。”“你回了皇城,搬了救兵,好不容易解了边疆燃眉之急,却又生出别的龌龊心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