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你的人都听命于你,不会落你的脸面,我也不会说出去的。此时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何?”修士欣赏着赵光明死不瞑目的脸,转头对丛不芜说:“天知地知,我知,如此即可。你若死了,我就安心了。”
从不芜百思不得其解,为何有人喜欢找死。但她转念一想,自己刚杀了一个仙府红人,在别人眼中,只怕也是自寻死路。
如此,她就释然了。
小喽啰不堪一击,那个修士也实在弱不禁风。从不芜不过旋身朝他脑袋上踹了一脚,那颗头就“咚”一下飞向他身后的一面竖鼓上,发出一道沉闷的鼓响以作生命最后的绝唱后,咕噜滚落在地。从不芜不想要这么多头,地上的横尸首级便化为血水,融入于地。她带走了赵光明的头颅,想找个五行火旺的地方,直接超度得他魂飞魄散得了。
斜挎一个鼓鼓囊囊的竹花袋子,丛不芜来到了人声鼎沸的街上。她敏锐地觉察到,人群中向她投射过来几道异样的目光。跑一一
电光火石间,这是丛不芜唯一的念头。
赵光明狐假虎威,多行不义。
府主御下不严,理应苛责,但这些都是赵光明一人所为,与府主却没什么太大干系。
在此之前,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
直到今天东窗事发,赵光明成了青虫亡魂,作壁上观的府主竞然火速派人前来追杀丛不芜。
看来诸事不能只看表面,赵光明也许只是一个傀儡。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每当丛不芜想停步歇息,命运就将她卷入暴风骤雨。如惊梦般回首,从不芜意识到,自己千辛万苦翻过的一座高山,不过是漫长生命中的一级台阶。
人事多艰,她要历经一次又一次的打磨,挫折永不停歇,直到死亡那一刻。权衡之下,丛不芜带着赵光明的头颅,头也不回地上了路。既是避无可避,不妨迎难而上,孰高孰低,试试看吧。她从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从不芜轻敌了。
仙府对付她,犹如泰山压卵,狮子搏兔。
高下悬殊的力量对比下,丛不芜不得不承认,她只是一个初出茅庐者。纵使她数次机关算尽,凭多心机也如滴水入海,听不见个响。乌飞兔走,丛不芜在与仙府的五次较量中,迎来了她的死亡。从不芜既归属于水,仙府便将她的尸身倒挂在千里之外的悬崖峭壁上,经受炎炎烈日暴晒。
此地三百年不曾落雨,不知是幸还是不幸,炎热干燥同样也使得她的尸身得以完整保全。
三百年的酝酿,也许只为今朝。
一片浓墨般的乌云聚集在天际,杏核似的雨珠噼里啪啦兜头落了下来。久旱逢甘霖,峭壁上草叶舒展,鲜花盛开。一只胖嘟嘟的蜜蜂竞然冒雨采花,停留在丛不芜的鼻尖,扇动着薄如蝉翼的两翅,试图唤醒这个头朝下脚朝上、长睡不醒的人。没过多久,丛不芜缓缓睁开了眼睛。
法阵当前,各方追踪,雨水在丛不芜眉骨下|流成一线。她的指尖出现一道细小的水流,水流如蛇般蜿蜒,幻化成另一个面无表情的她。
从不芜瞧不清赵光明之流,却也险些因自负丧命。硬碰硬绝非明智之举,她不能向上次那般冒失,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三十六计,丛不芜选了金蝉脱壳。
仙府不足十里外,变小的丛不芜于深林中穿梭前进。手擎一朵蘑菇作伞,粉色的兰花螳螂亲切地带她去草丛中避雨。从不芜百无聊赖地看着眼前走来一只火红的蚂蚁,雨水冲刷掉了它沿途留下的气味,它找不到返回蚁穴的路了。
它难掩急切。
从不芜伸出指尖触碰了一下它的触角,红蚁向后退了一步,辨别出重新出现的熟悉气味,顺利找到了蚁穴。
地面吹出一个接一个的雨泡,丛不芜心底涌出一丝彷徨,以卵击石,她做错了吗?
即使不错,她能成功吗?
雨帘渐疏,一朵桃花无风自浮。
从不芜眼中一喜,“师姐!”
桃花却并不应声,而是向前飘去。
从不芜告别兰花螳螂,将蘑菇伞重新插入泥士,跟上了那朵鲜艳的桃花。眼前突兀地出现一座庙宇,丛不芜抬头一看,原是师父的神庙。她抖落身上的雨水,施了一个净身术,虔诚地叩拜上香,团团的香雾却并不向上飘。
正如师父所言,她与仙山缘分已尽。
连敬柱香,都不能了。
一闪而过的失落被她隐去,丛不芜拜别师父,起身时,发现神庙中的墙上竞然有一幅活灵活现的壁画。
她专心观察一阵,此画讲的乃是“水滴石穿”。浮虚气躁,大事难成。
一个人自认不会成功,便是失败的开始。
灵光一闪,丛不芜神色激动,跪在蒲团上:“多谢师父指点,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她走出庙门,又依依不舍地停下来。
仙山对她已是格外开恩,仁至义尽,日后,她也许连师父的庙宇都见不到了。
垂头沉默许久,清凉的雨幕中传来一阵低低的泣音。从不芜任由泪水滑落脸庞,靠在庙门前哭了个尽兴。她暗暗发誓,从此以后,再也不会为谁哭泣。转眼又是三五月,丛不芜已经鲜少回忆江水镇与那座仙山了。一旦无休止地怀念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