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6、元(2/2)(1 / 3)

破败的石头屋子内。

农夫伸头看着那位佛爷走出了自家的篱笆园,他从地上爬起来,和自己的妻子、儿子、儿媳围坐在污迹斑驳的矮桌周围,他的妻用手指夹起桌上油灯里的灯芯,掐灭了灯芯。

石屋中顿时陷入一片昏暗。

“灯得省着点用嘞。”黑暗里,响起母亲微有些疲倦的声音。

她在方桌上摸索着,端起了那壶茶水,倒入糌粑碗里。

父亲捧起糌粑碗,开始将碗中的糌粑与茶水搅和后,捏成团状。

农妇捧起那被佛爷尝了一口的青稞饼,将之递给了自己身旁的儿媳:“卓玛,吃罢。这是佛爷吃过的饭食,能为咱们一家带来祝福。

你一定能给我家生下一个胖胖的孩子。”

卓玛轻声谢过农妇,拿起木盘上的青稞饼,小口小口地吃了几口,她转脸看向旁边喉结微动的丈夫,便将青稞饼分成两半,大的那一块递向了自己的丈夫。

“你吃,你吃。”

丈夫坚决推拒不受。

农夫把糌粑分成了四份,最大的那一份依旧留给卓玛。

稍大的那一份递给了儿子。

男青年接过父亲递来的糌粑,向自己的妻子示意了一下,笑着道:“我吃糌粑,我吃糌粑。”

一家人围在桌边,在黑暗里小口小口地、十分精细又贪婪地吃着他们的早餐。

“托佛爷的福——

咱们每天只有中午一顿饭可以吃。

今天倒是能吃早晚两顿饭了。”农妇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她忽然觉得喉咙里有点痒,便轻轻地咳嗽了两声,接着道,“佛爷降福到咱们家。

用不了多久,咱们就能过上好日子啦……

咳咳咳咳!

卓玛给我们家带来一个强壮的孙——咳咳!

以后咱们家——咳咳咳咳——可、可以多耕几块田,咱们也能偶尔一天吃两顿——咳咳咳……”

“阿娘,你怎么了?

你喝口水……”男青年连忙倒了一碗苦涩的茶水给母亲。

他才把茶水递给母亲,自己有身孕的妻子又咳嗽起来。

父亲也跟着咳嗽。

最后,他喉咙发紧,也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石屋里,咳嗽声愈演愈烈。

一家人都未在此时言语什么。

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浓重的惶恐。

——在当下这个时代,一场偶然的风寒,足以夺去一个人的性命!

他们原本因佛爷光临寒舍,内心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他们身在密藏偏僻地域,成为了在此间只占据极少数的‘自耕农’,因为近几年年辰还算不错,他们每年收获的粮食尚能维持温饱,一家人盖起了当下这简陋的石头屋子,儿子娶了周围一带最漂亮的女子,他们的未来本该无限美好,尤其是在今日,佛爷留在自家用了早饭——佛爷必将为自家带来福泽!

但是,他们一家四口人,却在当下俱染上了风寒!

这也是佛爷带来的福泽吗?

那位佛爷带来的究竟是福泽,还是灾厄?

同样的疑问萦绕在这一家人的脑海里,他们的咳嗽声再未停止过。

在此般剧烈的咳嗽声中,四个人俱感觉自己的胸膛生出一阵阵钝痛,母亲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肩膀猛烈地颤抖几下,一些温热的液体从口中迸出,溅在她的掌心里。

她将手掌摊开,微微凑近屋外照进来的光线。

微光下,

赫然映照出她掌心黑红的鲜血!

“血!”

农妇呆愣愣的,还未反应过来,儿子已经看到她掌心里的血迹,蓦然惊叫出声。

紧随儿子叫喊声而来的,仍旧是一连串剧烈的咳嗽声。

农夫抻直了自己的脖颈,双手在自己喉咙上拼命抓扯着,拉动破风箱似的喘咳声从他嘴里一阵一阵地传出。

“哈——嗤——”

“哈——啊——咳咳咳咳!”

“咳!”

“哈——我不行——我不行了——”

农夫的脸庞涨得通红,他仰面倒在地上,双手仍在挠着自己的脖颈,脖颈的皮肤已经被他的指甲挠破,变得鲜血淋漓!

他的大脑渐变得空白,双腿无力地在地上蹬动着。

农妇一边咳嗽,一边掉着眼泪。

她已经没有扶起丈夫,给他顺顺气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