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幺初害羞地低下头,用另一只手将眼前的碎发撩到耳后。 月光洒下一地的碎银子,越向前走,篝火越亮,烧得人眼里火旺旺的。 “叔,这是什么酒?”景南浔双手捧过老者手中的酒碗问道。 “这是我酿的‘女儿红’,埋在村口那棵桃树底下有二十多年了,我也没喝过,也不知道什么味儿,将军尝尝,味道对不对?” 景南浔干了一口,酒味果然很醇厚浓郁,不比京城醉仙楼里的酒差。 “好喝,叔酿的好,教教我,回去我也酿!” “啊哈哈哈哈,将军喜欢,带两坛回去,老夫这点酒还是有的!” “哎呀别光喝酒啊,让将军吃口菜,我让店里小伙计现做的!这是落苏如意结、玉枕美人卧、戴冠郎向天歌......” “老板娘,怎么还叫这几个名字?”人群中一小伙儿问道。 “讨个好彩头嘛,多好听!还有这道新菜,还没取名字呢,等着将军来取!” “不如让我夫人来取吧,她取名字最好听,个个好听!” “对啊老板娘,林娘子那么有文采,取名字肯定好听!” “哦对对对,让林娘子来取!” 林幺初看着桌上这道菜,是道肉糕,玉白色,滑嫩爽弹,了得的刀功切出了花样,摆在一层花上面。 “玉蝴蝶...‘锦上玉蝴蝶’怎么样?玉蝴蝶本是词牌名,这肉糕,切出来像花上翩飞的蝴蝶,晶莹似玉,何不就是‘玉蝴蝶’?” (还好没让景泆来取,不然说不定这道菜就叫“大白糕”了……) “哎哟,哎哟娘诶,取的真好听啊是吧?”老板娘双眼放光,立马觉得这道菜高贵了起来。 “我就说林娘子有才,林娘子不仅诗词懂的多,学跳舞也快得很呐!方才就那么一会儿,已经跳的比我们还好了!” “哦对啊,咱们让林娘子展示展示?” “别说,咱们将军也多才多艺,还会吹胡笳呢!东西都借到了,让将军也展示展示!”小伙儿们起哄道。 “来嘛来嘛林娘子,咱们陪你一起跳!” “好嘛好嘛大将军,咱们给你唱,你来给娘子们伴奏!” 于是,小伙儿们给姑娘们腾出地方来,个个靠在树下,坐在景南浔旁边,放开了嗓子高歌着,姑娘们簇拥着林幺初,在篝火旁肆意旋转。 夜幕下,宕开一声悠扬的胡笳声。 林幺初的注意被引了过去。 是树下桀骜的少年吹出的。少年与她对视,从容不迫地吹奏着不知名的曲子,二人似乎在众人面前,却仍在众人之外。 少女颜如渥丹,少年面如冠玉,林幺初竟向景南浔嗔了一下星眸,胡笳声随之断了一瞬。 不过只是一瞬,可以掩人耳目。悠悠的胡笳冲破了时间,击碎了长空,在荡荡坤仪上浮散,在耳边回环,婉转,缠绵。 用胡笳吹出的曲子,本该是塞外的狼烟中,征人远行前的送别歌,如今听来,混杂着许多人的声音,却像是多年后归来的久别重逢。 这是他多年与胡人打交道,于杀敌的空隙处学来的一项本领,本是用作在塞外的孤营中消遣的娱乐。 本该苍凉的塞外曲,被景南浔吹出了气魄,犹如铁蹄踏在黄沙上,扬起尘烟。 战争就是这样,一面是生死的对抗,一面是难免的交融...... 林幺初早与姑娘们跳成一片,笑出斜桥村姑娘们脸上一样的笑容,她与山里的姑娘们穿一样的衣服,有一样率真的心性。 若不是不得已生于王侯将相家,或许她本该是这山野中开的最灿烂的花。 唱跳到最后,所有人都拉着手,围着篝火绕圈,直到东方的天开始泛起鱼白,村里人家亮的黄光败下阵来,老板娘才想起来: “给将军饯行,要走花路的!” 花路,顾名思义,就是用盛开的鲜花瓣铺成的路,两个要远行的人一起走过,才算饯行收了尾。 山上野花是多,可天还没亮,哪有盛开的花? 老板娘瞄到酒桌上盘子里摆着的花,突然叫起来:“有了有了,我饭馆水缸里泡着花呢,我当装饰摆盘用的,哎呀都是花,一样的一样的,我那多的是!来几个姑娘帮帮忙,一起择花瓣去!” “我来!” “我也来!” 几个姑娘兴冲冲跟着老板娘又绕过巷子,去了饭馆。 天边的鱼肚白已浓成金黄,于山头漫开来,依稀可见朝阳的霞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