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朝奉华元年春天,纪侯府宅内。 一众丫鬟正忙着采摘桃花酿桃花酒,不远处,一个少女坐在连廊长椅上做着女红,她身穿一身水绿色翠烟衫,双眸似水,峨眉淡扫,面上不施粉黛,容颜甚是清丽,正笑望着丫鬟们嬉闹,此人正是纪侯府的嫡出小姐——纪舒云。 “萍儿,你当心点儿,从那么高的梯子上摔下来可不好受!”纪舒云看她的贴身丫鬟萍儿愈发放肆了,带着些许笑意叮嘱道。 正踏在梯子上的丫鬟却是狡黠一笑:“小姐,你就放心吧!这点儿高度算什么?”正当这个叫萍儿的丫鬟还欲说些什么时,院门口的小厮突然叫道:“夫人到!” 听到这声通报,原本惬意的丫鬟们立马紧张起来,萍儿也立即从梯子上下来了,众人朝院门口的方向跪拜道:“给夫人请安。” 纪舒云闻声也站了起来,眼眸深处暗藏着一丝不悦,却仍笑着朝来者走去:“娘,您怎么来了?” 来者正是纪侯府的女主人——纪夫人,何婧。见女儿走向自己,何婧一把揽过她的手,笑着说道:“我这不是来看看你吗?”说完,她又对还跪着的众人吩咐道:“都起来,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丫鬟们闻声站了起来,再做起事来远不如之前那般轻松自在。 见纪舒云在忙着手里的女红,何婧笑道:“皇上登基才数月,你爹在朝政上忙里忙外,有时连家都没时间回,你可倒好,在这儿偷闲!” “朝堂上的事我也帮不上忙呀!”知道母亲在开玩笑,纪舒云的语气也带着些许揶揄。 纪夫人也不再跟她纠缠这些,脸色变得正经起来:“听说郭家公子前几日往府里送的东西,都被你退回去了?” 纪舒云一听便知事情不妙,立即答道:“我这不是怕郭公子破费嘛!” 纪夫人却没有顺应她的意思,神色十分严肃:“云儿,这婚嫁之事可不是什么小事,你作为我们纪侯府唯一的女儿,年龄也不小了,天天这么任性可不好!” 纪舒云却只是把手上尚未缝完的帕子递给母亲看:“您看这只喜鹊儿绣得怎么样?我正寻思要不要绣两只凑一对儿呢。” 纪夫人见女儿如此装傻也不再执拗,冷言道:“我看你就是被你爹给宠坏了!”说完,她便拂袖而去。 看母亲气恼而去的样子纪舒云仿佛没事人似的,复又走到连廊坐下,继续绣起手帕来。 见夫人远去,一众丫鬟连忙围了上来。 “小姐,那些东西你真给退回去啦?” “听说郭家老爷名下的织布局一年要赚很多银子呢!他家可真当得起家财万贯四个字。” “再有钱还能有咱纪府富足了?你们一个个的可别乱嚼舌根!” 听着丫鬟们叽叽喳喳的声音,纪舒云脸上突然呈现出一股烦闷之色:“你们觉得郭公子好就自个儿去找他吧!我累了,萍儿,扶我回房间休息。” 纪舒云冷冰冰的语气让一众丫鬟们顿觉窘迫,于是一个个跟蔫儿了似的灰溜溜地一哄而散。 萍儿连忙走到纪舒云跟前,纪舒云搀着她的手,有气无力地往闺房走去。 众人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不免一阵叹息。 全长安的人都知道,纪侯府大小姐纪舒云打小便身体不好,除开曾经在终南山休憩的那几年,她平日总在闺房里将养着,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因此,她常与这些丫鬟们混在一起。 纪侯府的丫鬟小厮们都道这小姐脾气好,平易近人,可有时她心情不好,冷起脸来,却也是众人们不敢轻易得罪的。 这不,今日就碰上了。 纪舒云进房后便在榻上躺着,她手上拿着一本传奇小说,翻来覆去却什么也看不进,不知不觉天色便晚了,天上的云时时飘过,让原本圆润的月亮变得淡薄起来。 纪舒云心中一凛,这不正是行动的大好时机吗?她的神色一改白天的明媚,变得阴沉起来,那双淡然若水的眸子也变得寒气四射。 想到这里,她迅速从衣柜里拿出一套与她完全不搭的夜行衣,一面换着衣服一面紧张地朝外张望。 正当她换好衣物收拾好一切准备越窗而出时,萍儿突然端着食盒闯进门来,看到纪舒云脸上半遮的黑布,她原本轻松的神色变得无比慌张,却不敢大声喧哗,只能压低声音问:“小姐,你又要出去啊?” “对,给我打掩护!”说完,纪舒云一个忽闪便不见了踪影,虽早已料到这一幕,萍儿依然有些不知所措。这不是小姐第一次夜间出行了,虽然在此之前还从未被府里的人发觉过,但每次她都是提着心吊着胆给小姐善后。 而今夜,又是这么个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