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已熄,黑沉沉的大帐中,突然有一点幽幽的白光乍现,映照在隋珠光洁美好的脸上。 其掌心处,一枚婴孩拳头大小的明月珠正静静躺着,释放着它满身月华…… 元娘告诉隋珠,这是她娘亲生前最钟爱的物件,每日都要带在身边。 一开始的时候隋珠是不解的,明月珠虽珍贵,但娘亲出身商贾巨鳄之家,要什么珍宝没有,为何偏偏将一个小珠子放在心间? 孩童时期,隋珠这样问元娘,元娘只是苦笑着摇头,什么也说不出。 长大后,隋珠渐渐懂了,有些事情是说不清的,她也不必细究。 就如同父王一直不喜娘亲一样,觉得娘亲是他折节被迫娶的妻子,连带着她这个嫡长女,都仿佛可有可无。 瞧,她现在不就是去和亲了吗? 隋珠自嘲地笑了一声,准备将明月珠收起…… “敌袭!敌袭!” 守夜的瞭望兵尖利的话伴随着号角声响彻整片天地,连带着隋珠都清晰地捕捉到了。 战马的嘶鸣,刀剑接触血肉那让人头皮发麻的声响,还有无数柔弱宫人们的惊叫声,都透过薄薄的帐子送到了隋珠耳边…… 她脸色一变,当即掀起了帐子的一角,目睹了那突然出现的裘衣胡帽,弯刀在握,明显一副吐蕃兵打扮的敌人肆意残杀,血流如注的场面…… 本就白皙的肌肤愈发苍白了,隋珠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发出什么声音将那群恶鬼给引来。 就算不是真正金尊玉贵养大的公主,隋珠也是闺阁女儿,哪里亲身见过这等血腥场面,她只觉身坠地狱,紧张地大口呼气。 “快保护贵主!” 隐约间,她听到马蹄声靠近,郎将焦急的大喊声,隋珠浑身一颤,便知道了危险正在靠近。 敢劫掠大夏和亲公主,这不是一般匪贼能且敢做出来的事。 且看那些胡人虽野蛮残暴,但也是训练有素,定然是兵丁伪装。 冲着中原与突厥的和亲队伍而来,还专挑深夜众人熟睡之时,这显然所图不小,她这个和亲公主,想必十分扎眼! 隋珠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了,这些郎将怕是护不住她。 拿起小几上把柄用来切肉的小刀,又披上一件纯黑的斗篷,将自己满身惹眼的艳红包裹住,隋珠几下划开了帐,撕拉声本十分刺耳,但处于这个混乱的时段,倒也不惹眼了。 外面有些许凉风,让隋珠压抑的心绪清明了些。 篝火已然蔓延开来,将临近的帐子燃得正盛,血与火的混沌中,除了刀剑的拼杀、弱者的哀嚎和那些叽里呱啦的胡语,隋珠再听不见别的。 敌人仿佛是侵巢而出的蚂蚁,密密麻麻的侵入这片区域,送亲的郎将仅千余人,完全不是对手。 大概谁也想不到,竟有人敢搅扰大夏与突厥的联姻吧! 隐约间,隋珠听到那叽里呱啦的胡语离她越来越近,仿佛还有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她当机立断,解了一匹马,翻身而上。 她不能再苦苦等着郎将来救她了,隋珠不敢想,若是自己此刻被那群蛮夷所俘,她的结局可想而知,刀下亡魂已是干脆的死法,但她觉得,自己受辱而亡的可能性则更大,不信便瞧瞧那些被就地糟践的宫人…… 跑出去,或许有一线生机! 策马的声音惊到了周遭厮杀的两方,郎将尽管未曾见过贵主全部容颜,但夜色中那闪着流光的裙摆,却明明白白告知了隋珠的身份。 见敌人欲追上去,几十个郎将拼了命去拦,以命相搏,给他们的贵主争取了逃跑的时间。 隋珠自然也看见了,看见了那些正值英年的儿郎是如何为她而死。 心底的痛化作滚烫的泪珠,随着骏马奔驰被风吹散,只余浅浅的泪痕。 胯下骏马如风,踏碎一处又一处野花,叫隋珠心跳加速。 她十分感谢自己当初在王府时学了骑马,如若不然,今夜怕是难逃一劫。 山林地形复杂,骏马奔驰也不分方向,隋珠根本不晓得她在往哪个方向跑,但她不敢停。 厮杀声越来越远,渐渐有些听不见,就在她以为自己终于要成功逃脱时,身后忽的传来一阵更为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一支冷箭簌簌射来,扎在了隋珠身下的马儿身上。 毫不意外,马儿发了狂,将她从背上摔了下去。 在地上滚了几圈,隋珠才艰难地稳住身形。 一粒散发着幽幽华光的珠子顺势从隋珠身上滚落而下,被掩埋在了有承认小腿高地、浓密的草丛中,掩去了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