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 / 4)

是夜,各处院落房头,落锁的落锁,守夜的守夜。

如意居正房寝屋中,刘妈妈与春草一替一换的寸步不离的守着木愣愣的九娘。

这会子,九娘脸上已然抹了药膏,半点痕迹都未留的消了个干干净净,然而胳膊上却还是留下了手掌那么大的淤青未散,腿上蹭破之处倒是有了结痂的迹象,也算是朝着好的方向去了。

但,刘妈妈悬着的一颗心压根就来不及放,这会子,只满眼担忧的坐在床下的木质踏板上,两只眼睛适应了黑暗后,便一刻都不敢松懈的瞧着即便是睡梦中都露出一脸不安稳的九娘,哪里还睡的下,也便伸手,隔着薄被轻轻拍着九娘,以希望就这般哄着,她家姑娘便也就能踏踏实实的睡上一觉,明个儿早上醒过来也就尽好了。

哪里知道她这么一阵轻拍,却反倒拍的九娘立时惊叫了起来。

“啊。。。”

一声凄厉厉的失声尖叫,骤然在夜半时分响起,其间的尖利与惊骇,无不充斥的人耳膜连着一颗心都跟着颤抖骇然起来。

几乎是立时,就惊的刘妈妈一阵心慌心疼伴着心悸,并惊的原本睡熟了的春草,猛然间就醒了神,之后便是一个骨碌翻身下了塌,就连鞋子都顾不上穿,赤着脚,摸着黑,再循着几乎刻在脑子里的房间陈设布置,不过多会儿,便点了西墙根茶几上的清油小灯,又借着昏黄的灯光,疾步至床前掀开鲛纱帐并用攒了香球的银钩束好。

“姑。。姑娘,做噩梦了。。不怕啊,刘妈妈在这儿呢,不怕啊,姑娘。。。刘妈妈一直都在呢!”

在瞧见刘妈妈已然坐在床沿上,将紧紧闭着双眼,浑身抖个不停并出了一身薄汗的九娘搂进了怀中抚着后背,一时柔声哄着,一时又轻轻哼起了九娘平日里惯爱听的童谣安抚着,春草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却哪里晓得,前头还被刘妈妈的童谣渐渐抚平颤抖厉叫的九娘,下一刻,竟猛的睁开了双眼,那一副活见鬼的模样,惊的春草直往后退了一步,差点跌坐在床边的踏步上。

而刘妈妈也没比春草好到哪儿去,只不过,此刻的她坐在床沿,只一颗心猛跳了一番,便将怀里的九娘搂的紧紧的,生怕她一下子就飞走了。

此时此刻的九娘,虽然睁开了眼,却好似并未醒神,瞧着好似陷入了无边的噩梦之中,一时口中尖叫不止,一时又手脚并用着挣扎不断。

“啊。。。血。。。血。。。。”

一时失声痛哭痛喊。

“呜。。。。烂。。。烂了。。。。烂了。。呜。。烂了。。呜。。。全都烂。。。烂了。。。”

一番折腾中,刘妈妈自是搂着九娘,以免她胡乱挥舞挣扎的手脚伤着自个儿,便也好似耗了全力,哪里还顾得其他。

而站在床边两步之外的春草,这会子已然缓过了神来,瞧着九娘一脸涕泪交纵,又满额头满脸满脖子都是汗,便是那一身素色的软绸中衣都被汗打湿了一片,也便脚脖子一转,自是去与寝屋连通着的东侧小耳房并改了盥洗室打了水来,又开了箱笼,拿了素色软绸中衣来,自是绞好了帕子,想着递给刘妈妈给九娘净脸擦身上的汗时,却瞧见刘妈妈此刻正手脚并用的搂紧了九娘安抚,哪里有功夫顾得上九娘的眼泪鼻涕以及浑身上下被汗水湿透的衣裳。

“姑娘别怕,刘妈妈在呢!姑娘别怕啊,那些都是梦,都是噩梦,刘妈妈一直都在呢,刘妈妈会一直护着姑娘,姑娘不怕啊!”

哭闹了一阵儿,九娘毕竟一个三岁的小人,实是体力不支,这会子,竟真从刘妈妈的哄声中渐渐醒过了神,只是在清冷的灯光映照下,下意识的将一双泪意朦胧的眼珠转到紧紧搂着自个儿的刘妈妈的脸上,辨认了好一阵儿,好似终于肯定,眼前的人的的确确就是刘妈妈,一时间,便又是呜咽哭个不停。

“呜。。。夏。。。夏花。。。死。。死了罢。。。呜。。。屁股都烂。。烂那样了。。。定。。定。。定是活不成了。。。”

沈家本是清贵大族,诗礼传家了两百多年,一直繁荣不衰,便是奴仆,也没有肆意打罚的道理,哪有似今日这般,竟当着九娘只有三岁小孩子的面,便打的夏花屁股皮开肉绽的。

更何论,九娘平日里怯弱的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的性儿,如意居服侍她的这些婆子丫鬟,便是犯了些许错,也断然不会大声呵斥一句半点的。

却偏生被自个儿的母亲强压着瞧见了夏花那被血糊了好一层的屁股,这会子,陡然醒过了神来,只以为夏花活不成了,也是无可厚非。

“姑娘这说的是哪里傻话,奴仆有错,最严重的也是找了人牙子来发卖了了事,沈家哪里有打死奴仆的旧例。”

刘妈妈一开口,声音不知怎的,已然染上了嘶哑哭音,一是,实在心疼的了不得,二则,着实是她家姑娘心太善了,便是吓的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