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孩子肯定很高兴吧?辛有站在后门边想。可是,这样得到的鼓励是有害的。 玉北城谢府,谢延堂披着短衫在庭院里纳凉,身边放着鲜果,茶饮。他爱听鼓乐,又不爱声响太大,所以叫人隔着三丈远,在荷花池子的那边敲,咚咚的鼓声随着凉风传来,恰合此刻恬淡的心境。 继夫人甄氏来给他送一件外袍,留在一边道:“大人,辛哥儿被圣上褒称嘉子,这几日来的夫人们都在向我道贺呢。” 谢延堂得意地说:“辛哥儿从小就处处胜人一筹,只要稍微拿出些本事,就能将别人比得暗淡无色。” 甄氏道:“辛哥儿天真未脱,总要大人及时推一把手。我听说他近来都在别院里温书,一坐就是整日,可是相当地用心呢。” 谢延堂道:“当初你说能哄他回头念书,我还将信将疑,由此可见:你确是能干的人。” 甄氏抿嘴笑道:“辛哥儿是大人的掌中宝,我也盼着他早日和大人并肩同心,不过还有一件事……大人肯定会觉得意外。” 谢延堂道:“什么事?” 甄氏道:“辛哥儿好像有了一个中意的姑娘,是在前集城开点心店的商女,人长得很美。” 谢延堂满脸意外,愣了愣后呵呵笑道:“好啊好,他总算是开窍了!男人就是要玩够了才能安心做事,这是本性,蠢蠢却不敢动的都是无能的懦夫。我一直担心他在太觉寺里的时候,被和尚们的经书念坏了脑子,不禁后悔当初答应他去守孝。” 甄氏道:“难得遇上让辛哥儿合心的人,还是头一回,必然是要成全的。奴家觉得:辛哥儿正得圣赞,不宜传出什么奇怪的流言,应该尽早问了辛哥儿的意思,让他先把姑娘收在别院里养着,名分则等和余家的亲事定了以后再说。” 谢延堂拊掌道:“这是件喜事,我觉得很高兴。” 此时,谢延堂便觉得:乐工们演奏的鼓声又太过微弱了,与喜悦的心境不合,便叫他们从对岸搬回来,在鼓噪喧喧中和甄氏举杯同乐了。 一早,谢诵在书房里坐定,手边放着许多面貌生疏的书籍。 学问也有潮流之说,一朝兴起王派,一朝又变成赵派,最大牌的又是皇派。皇上喜欢什么,考官们一定会有献媚的表示,还有两个月就要举行大考,谢诵必须认真准备。 但辛有倔强的神情不时会从谢诵心里跳出来,她没有家人,也不需要,谢诵无法想象那样深不见底的孤单。像夜一样漆黑的孤单,她在其中独自走着。 谢诵想起母亲。他痛恨离别,痛恨永不能再见,那个你深深依恋的人给予你的光和暖,在她离开后变成了深冷的空洞,无法弥合,一碰就痛。 谢诵觉得难过,一个,两个孤单的人,像被遗落的种子,长成倔强的小树。 辛有像远远处的一棵倔强的小树,谢诵想轻轻为她搭一片篱笆,在周围种上花。 他不觉叹了口气,老仆从闵叔在门外道:“公子,大人请你晚上回去议事。” 谢诵想了想,觉得不会是他喜欢的事,要么和余家的亲事有关,或者让他去拜见什么人。谢延堂最近有点专横,如果他认为参加大考就是在示好,那就错了。 晚间,谢延堂坐轿来到奉安寺旁的别院,突然听说谢诵身体不适,不能回家,当爹的难免担心。 谢延堂在老仆的引领下去见谢诵,别院的一景一木让他触景生情,不禁想起已经模糊的往事。 谢延堂心绪哀婉地走到后院,看见谢诵坐在廊边的围栏上,长腿搭着阑干,脸上扣着本书,不知是睡是醒? 谢延堂问老仆:“他不是病了吗?” 老仆支支吾吾,谢延堂疾走过去,伸手将谢诵脸上的书一掀。 谢诵睁开眼睛,从谢延堂手里把书拿回来问:“你怎么来了?” 谢延堂冷着脸一摸他的额头,跟着便用力一拍,脆响声在谢诵额上一炸,谢延堂跟着训道:“你敢骗我!你到底哪里不适?拎出来给我看看!” 谢诵慢慢站起来道:“我得了迈不开脚的病,不能上马的病,懒得出门的病。” 谢延堂胡须发抖,告诉自己不必生气,背着手走进谢诵的书房,直接去书案后的椅子上坐了,等谢诵进来。 谢诵跟过去,低头不看谢延堂在灯火下的怒目声张。 谢延堂道:“好好好,你不怕满身是病,我也不怕被笑话。你说,你和铜钱街的那个商女是什么关系?” 谢诵一怔,担心地问:“你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