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生看向井盛,颤巍巍地道:“井叔?” 突然,云生想起了宽继贤和月舜义说过的话:我们中有奸细,有人泄露了计划,走漏了风声。 云生半躺在地上,左臂撑地,右手捂住左肩膀的伤口,双目喷火,“你,你是奸细?是你泄露了计划!” 井盛慢慢地走到云生面前,双眼看着云生,神色淡然,无喜无悲,淡淡地道:“不错,我是奸细,是我泄露了计划。” 云生虽然心中猜测,但却不敢肯定,也不敢相信是井盛这生死共进,并肩作战的战友出卖了他们。 虽然井盛不爱说话,但云生却能感受到井盛对于他们的真诚,云生也一直把井盛当做自己的亲叔叔来看待。 “为什么?”云生大吼道,心中一片凄凉。 “因为我是大金王朝海东部落之人。” 井盛抬起头来,眼望青天,似乎在回忆自己的往事,“一百年前,海拉曼之战,海东部落战败。 大德王朝侵略了我的家乡,将包括我的曾祖父在内的数十万海东部落的平民掠到三关之内。 这些年来,我们为大德王朝做牛做马,挖煤窑,挖铁矿,锻铁造枪,然后大德王朝再用我们制造的武器去残杀我们的兄弟同胞。 还有我们许多的同胞沦为奴隶,在大德贵族的庄园中种田耕地,每日辛勤劳作,却衣不蔽体,食不饱腹,而且还要常常承受皮鞭的毒打。 甚至还有许多女人沦为你们大德王朝贵族的玩物,任意欺辱,任意杀戮。 我出生在延海府,小时候便为地主家放牧牛羊,每日仅能得到一个黑馒头。 地主家的儿子与我年龄相当,每当私塾教授用戒尺打他之后,他便拿着皮鞭打我。 有一次,他被教授打了之后,找来一把刀,将我的左臂砍掉,然后将我扔到了荒野之中。” “你看见了吗?我的左臂!我的左臂!我的左臂不是在战斗中被砍掉的,我的左臂是被地主家的儿子砍掉的!我当年才八岁!” 井盛两眼赤红,喘着粗气,像一头发疯的公牛,扭动着身体,歇斯底里地朝云生大喊道。 井盛休息了片刻,恢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而后又慢慢地说道:“幸好我的老师经过,将我救起,我才逃得一死。他教我武功,待我如亲生儿子。 在我十八岁时,我参军入伍。当时负责征兵的人嫌我残疾,拒绝招我。 我老师递给了他100两白银,他立刻转怒为喜,当即就招我入伍。 在部队,有老兵欺负我残疾。我一怒之下,当时就重伤了五六名老兵。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小瞧我,欺负我。 不到八年的时间,我便从一名小兵,提升到队长、伍长,最后成为一名千总。 这些年来,我在云海关一直忍辱负重。在乌思托江之战时,死在我刀下的同胞不少于百人。”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害我的同胞,为什么?你知道吗?” 井盛再次像一头发疯的公牛,朝云生大喊道。 “我就在等待!我就在等待这一天,这一天!你明白吗?” “我就在等待你们大德灭亡的这一天!” 井盛又休息了片刻,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继续说道:“自加入你们三关军后,为了取得你们的信任,我每次都是努力地、残忍地杀害我的同胞。 夜袭余水县、大战断家堡、阻敌西关河,守战石秀峰,你知道我杀害了多少的兄弟同胞?” “总共304人,304人!你知道吗?” “每次在战斗之后,在杀害我的兄弟同胞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你们狂欢的时候,我在做什么?你知道吗?” 井盛再次大吼道:“我在偷偷地流泪,流泪!你知道吗?我在为我自责,我在为我的兄弟同胞流泪!你知道吗?” 井盛再次朝云生大喊道。 井盛平复了一下心情,喘着气,慢慢地说道:“宽继贤、甲飞龙,人不错,是好人,他们一直把我当作兄弟看,我也曾经把他们当作兄弟对待过。 但是,每当我想起我的童年,我的人生,我的民族,我的心里就难受。 有多少个夜晚,我手持长刀,徘徊在宽继贤的门口。你知道吗,我多想杀死他,但我却下不了手。” 井盛说着说着,不自主地大声哭了起来, 过了片刻,井盛擦干眼泪,看着云生,慢慢地说道:“虽然我不想杀你,但是却不行。你进步得太快,快得让人吃惊,让人害怕。 如果让你这样的人活下去,将来必然成为我大金王朝的灾难。所以,你今天必须死!” 云生张口欲言,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云生闭上双眼,泪流满面,静静地等待着井盛的战刀。 井盛看着云生,突然一笑,笑得比哭还难看,“不过,你不用担心,你不会一个人上路的。 大月湖之战结束后,我会到莽江以南去,我会去寻找肃泰和茗蕙,我会杀了他们,让他们两人一起陪你上路。 所以,在阴间的道路上,你不会寂寞的,肃泰和茗蕙会永远陪伴着你。” 云生双眼大睁,看向井盛,口在发抖,身体在颤抖,似是要准备说话,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井盛突然仰天大笑道:“还不止他们两个,还有很多,还会有数十万大德的将士,以及整个大德王朝。” “你死后,我会将你和宽继贤一同葬在三关寨,让你们去和宽洪济见面。 你们不会寂寞的,三关寨的兄弟们都会永远陪伴你们的,肃泰和茗蕙也很快就会来到的。” “去死吧!” 井盛突然面目狰狞,长刀一挥,斜劈而来。 “不——”云生大喝一声,右手挥出。 寂静,一片寂静,万分寂静,时间犹如停止了一般,山川万物失去了声音。 井盛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