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胥终于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家,那个历经破碎亦然矗立坚挺在原地的小平房。 房檐有些地方被砸得坑坑洼洼,大门上附有砖块的红痕,卧室窗户也只剩个空木头架。 “回家了,胥胥。”母亲推着他,喃喃。 “回来啦,大家。”外婆开门,看见他们又忍不住哽咽。 三小只从屋里跑来,在莫胥脚边绕来绕去。 “阿妈,别难过,一定,一定会好起来的。” 母亲给外婆擦擦眼泪。 “大家快进来吧,来,青青,你怎么不进来呀?” 他们进屋以后,外婆朝青青招手。 裴青青微微低头,在抬头时目光不自觉晃过莫胥沉默的背影。 “不啦,奶奶,我很快要去上大学,这几天要做些准备工作。我先回家啦。” “是这样呀,大学好啊。胥胥,跟青青说个再见吧,咱家可能有一阵看不见青青了。” “青青,”母亲过来牵住她的手,“好孩子,阿姨太感谢你了,你去大学好好读书,累了,就回家来休息休息,妈妈,不,阿姨永远都在这里。” “嗯呐。” 母亲和外婆都道别完后,莫胥微微侧首,裴青青看见他的长发遮蔽了大半张脸,看不出他是何情绪。 “再见,青青。”他说。 “再会啦,莫胥。”她笑,慢慢转身,跑回家。 他始终没有完全回头,没有看见她奔跑起来的每一步都那么沉重而哀伤,没有听见她的发丝划斩空气发出的声声呜咽,也没有感受到,一颗炽热心儿突遇寒霜般骤冷。 青青走后,他在院儿里坐了好一会,看着三小只在菜园里乱窜,外婆抄起竹条杆吆喝着赶它们回花园,看起来吓人,但她老人家从来不舍得动三小只一下,每每都是吓唬吓唬了事。 母亲呢,他回头看看,想是又赶去上班了。 整个家,似乎又回到从前清冷的模样,这次不同的是,那些温暖的事物总算能在他心上留下些痕迹,屋里偶尔也会充溢意料之外的欢声笑语。 只是......他把自己推到卧室的窗前,《活着》还静静躺在桌上等待他继续翻阅。 他抬头望向熟悉的二楼,绿萝美好依旧,但最美好的她,也许再不会以那般可爱的模样出现在他的梦中了。 青青,他闭上眼,泪水终于在此刻尽情喧嚣着它的苦痛,顺着鼻梁滴落到该死的双腿上。 “至少现在你明白了 就算寻到太阳 东升西落 也不会因你回眸停下 就像 你活在有她的光里 难得同她有所交集 一样 ——————(分界线) 某天、某天......” 他再念不下去那首诗,慢慢抬头靠向轮椅,眼泪滚进喉咙,如同被找麻烦的那天一样灼热而干涩,张大嘴,发不出一点儿声响。 二楼,落地窗前的人影一闪而过。 黄昏来临前,他的泪痕早已干涸。吃过晚饭后,一家人便陆续上床睡觉。 他被母亲抱到床上,道过晚安后,随房门的关闭,他又陷入了自己的情绪黑洞。 一直躺在床上睁眼到凌晨三四点,他总算染上些睡意。 梦使依旧把他领到那片广袤的原野之上。 这次,他身处原野里的一条小路中央,稻草在两边似波澜起伏,曳曳生姿。 裴青青还是来到了他的梦中,站在他面前,戴着草帽,与太阳相较灿烂美艳。 她笑得很开心,向他伸出一只手。 “莫胥,我知道,那不是你的心里话,对吗?” “青青啊......为什么还......” 他不自觉地搭上她的手。 一阵风吹过稻海,也拂动了女孩轻盈的裙摆,男孩被她牵着往前跑,笑声紧随他们身后。 “哈哈哈哈——” 男孩呆呆望着女孩可爱跃动的背影,脑海中又浮现出一首新诗。 “我说这天儿色挺好 空了逗逗小鸟 你看着我笑 —————— 我说喜欢百合味道 有几分钱便买来一把 你看着我笑 —————— 我说能为你作一首诗么 耗尽我半生的情调 你看着我笑。” 未来如何如何,至少此刻,他们在梦中热烈地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