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时分,他慢慢睁眼,抬手挡了挡灿烂的阳光。 母亲按时来到他的房间,把轮椅推到床前。 此刻他已经坐起来挠着头发,因为许久没有打理,现在后面已经长到几乎能搭上肩。 “胥胥,今天妈妈有假,想出去走走吗?” “嗯。” 洗漱完毕后,他被推到客厅,看见外婆还在打理后院。 “外婆,您休息会吧。” “马上就好了。这块杂草多呀,每天它们都和菜抢养分。但是拔了长,长了拔,拔了又长,总那么有劲。” 拔了又长......他看看自己的双腿,感觉自己还不如一颗小草坚韧。 母亲给莫胥的腿上盖好毛毯,准备推着他出门。 “阿妈,我带胥胥出去了。” “好啊媛美。” 在母亲锁门时,他抬头看向裴青青家的二楼,有些遗憾未能捕捉到她的身影。 “想去望岳公园看看吗?” “好。” 沿着通向市区的大路一直向前,快进入市区时会经过一个小桥,不过桥,左转直走,约莫再花费个十分钟就能走到望岳公园的门口。 在他们的右手边儿,那条小河沉寂于清早的懒散潮气下,粼粼波光晃人双眸。 它似乎不着急潺潺向前,不紧不慢地跟随轮椅碾过石板地的声音缓缓流淌,像个年事已高的老人。 “咔——哒——咔——哒——” “沙——沙——沙——沙——” 一路上,他们并没有过多交流,前些年,因为在对父亲的看法上存在很大分歧,还导致二人的关系有些紧张。 经过昨天早上的事,他们母子的两颗心才慢慢靠近。 来到公园的北门,他看见葱茏的大树栽种两边,为他们撑开了一条宽阔的大道。 因为能令世界凋零的冬季还未到来,整片公园依旧生机盎然。 “胥胥,冷不冷?”母亲按按他的毛毯。 “很暖和。”他看向母亲的手。 他们走过一个拱形大门,来到南街,这里经营着许多店铺。 平常呢,这地儿热热闹闹,现在因为在秋天,处于淡季,只有三三两两的游人擦过他们。 至于那些独特而带有怜悯的眼神,他早已习以为常。 突然,母亲停住脚。 他转过头,看见母亲被一家卖渔具用品的店吸引了目光。 “怎么了吗?” “胥胥,我知道你不想记得......我们一家曾经到这里来钓鱼,那天,虽然只钓上了一条......” “是吗,我确实记不清了。” 父亲和家人的相处次数那么少,他怎么会不记得。 “你想再钓钓鱼吗?”母亲还是鼓起勇气说出这句话。 “呼——”他不忍让母亲眼中的光消失,“好吧。” 渔具店开在很多层的台阶上面,母亲便让莫胥稍等一下,随后三步并一步地走进渔具店挑选鱼竿和饵料。 看着母亲兴奋的背影,他突然有些恍惚,嫁给父亲之前的她,该是怎么被外婆他们疼在心尖尖上的呢? 他不敢继续猜想,因为他不敢将那个年轻的她和今儿沧桑衰老的母亲联系到一起。 妈妈...... 这时,他听见了手机的电话铃声,从衣兜儿掏出一看,竟是裴青青打来的。 “莫胥,”她那边似乎有风声,“今天你还在家看书吗?” “没有了,我在外面。” “那挺好呀,透透气。” “嗯,你呢?” “我在钓鱼啦。” “钓鱼?” “嗯呐,我在......” “一会说啊。” 看见母亲刚好付完钱要走出来,他赶紧挂断电话把手机放回衣兜。 “是这些吗?”他问。 母亲手上握了两根黑色的伸缩性鱼竿,还有一盒钓饵和一袋儿黄色饵料。 “对啊,胥胥,你肯定不记得了。当时你爸爸就用的这种饵料打窝,还神叨叨跟我讲这个能引过来很多鱼,结果不还是只有一条来吃......” “那您为什么还买这个牌子......” 母亲笑笑,什么也不说,把东西挂好在轮椅后面,就慢慢推着他往钓鱼的地方走。 其实,他也懂为什么,但还是没忍住提了一嘴。 他从没有听母亲吐露过对那个男人的想念,尽管他和外婆都心知肚明,父亲走后,最受打击的就是她。 来到望岳公园的遇柳湾附近,他仿佛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在某棵繁茂大树底下,静静坐着一个头戴浅黄草帽的女孩,当母亲把他推到离她不远的地方时,她紧握着长长鱼竿,听见身后有动静,正巧回头。 裴青青! 这个美好的女孩儿,就这么突然地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与梦中的打扮出奇相似。 “咦,莫......”她的眼中闪烁惊喜,正要喊莫胥,看见他背后的人便马上改口,“徐阿姨?” “是青青啊,你也在这钓鱼呢。” “嗯呐。” “你们认识?”莫胥很疑惑。 “前几天我赶去上班,撞到她这个小姑娘,文件散了一地,还是她帮我捡起来。” “没有啦,阿姨,当时也是我没注意看路。” 三人打过照面,莫胥不再担心什么。 等母亲把一根鱼竿递到他手中,他学着她们的模样往后一甩,再往前一抛,湖上就又多了一道浅浅涟漪。 时间慢慢流逝,见水里迟迟没有动静,裴青青给小鱼儿讲起笑话,却逗乐了母亲。 她们的欢笑愈发大声,无形中感染了莫胥,像在悲惨世界用彩色绘就最烂漫的一笔,在坎坷人生路上蹒跚前行依旧高歌坚挺。 到兴头上,母亲笑出眼泪,把鱼竿往湿泥里一插,轻轻哼起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