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惠城南边,暗香楼隐于碧螺河畔的窄巷深处,楼内不燃明烛,只靠几盏羊角灯笼,所幸是白天,即便在楼外也能看清个大概。虽说是后门,却无人看守。
柳昭盈犹豫着,踌躇不定,她不懂赌术,只听说过十赌九骗,就连最基本的推牌九都不会,赌坊这种地方自然从未涉足。不过既然那人把她引到这里了,不管是不是个局,她都必须进去。乌木案几上散着几枚磨光的犀角骰子,铜钱碎银堆叠如山,空气里浮着汗酸、酒气、胭脂浮粉与檀香混浊的腥甜。
“求您了!就一次!我这次肯定能…”
“我家上有老下有小,您宽限我几日。”
“拖出去。”
赌坊里能窥尽人间百态。
柳昭盈听到妻子的嚎哭声,不禁皱了皱眉,她方才进门前易容成了夕暗的那张脸,倒是不担心有人会认出自己。
只是有些担心宋衔峥,不知有没有被机关困住。二楼倒是格外安静,雅间垂着纱帘,摆着屏风,与一楼天壤之别,不像是赌坊,更像是言商之地。
柳昭盈提了裙摆,打算上二楼探探。
“抱歉小姐,您不能上去。”
刚走到楼梯下,就被拦住了。
“什么意思?”
“您别着急,要想上这二楼也不难,只需交些惠金。”柳昭盈听得云里雾里,这里本就不透气,这下更是头晕脑胀,她只听说过碎银、铜钱,没听说过惠金。
“其实就是这个数。”
拦她那人比了个“五”。
“五十?”
那人似是被柳昭盈笑了,看她气质非凡,才肯耐下性子跟她解释一二,否则早就叫火将扔出去了。
“您别开玩笑了,五十两银子连壶茶都买不起,我们要五百两银子。”柳昭盈尽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不狰狞,心里早就把这人骂上了五百遍,勉强撑起一个微笑,点了点头。
就在要转身离去时,那人又开口说道:
“只要您带了钱,不论多少,赢一次就能拿到七百两。”柳昭盈本就不屑于这些肮脏事,轻笑一声。“不信您看。”
他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五十来人围着一张乌木案几,根本看不见牌局中的人是谁,柳昭盈叹口气,不打算挤进去凑热闹。“我来!”
润朗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她猛地抬头,心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循声而去,身后那人勾了勾嘴角,与账房先生相视一眼。似是在说:又有鱼上钩了。
柳昭盈心里清楚那人没安什么好心,说了一大堆无非是想让自己送钱进去,若真能赚银子,他是傻了才会告诉自己。她快步走到人群外围,顺着缝隙看到右边那人留着络腮胡,流里流气,大喇喇往凳子上一坐,声音粗狂。
“这局我押瘸羊。”
柳昭盈心急,却被人群挡着怎么也看不到另一边坐的是谁。“红羊。”
人群一片哗然。
三枚六面骰子,从壹刻到陆,青瓷海碗一只,瘸羊即是对子带单点,红羊则是三骰同点。
一旦出了红羊,可是通杀全场,庄家赔十倍。柳昭盈忍着空气里这股子汗臭味,又往前挤了挤,才看清左边那人。那人带了面具,但不难从声音里听出是个少年。柳昭盈认出那是宋衔峥,大脑"嗡″的一声,血液都凝固了。她不懂赌术,还不了解宋衔峥吗?
逢年过节,只要宋衔峥留在万玄门,就会来找她,从不打牌,柳昭盈也曾问过他为何不去和众人一同热闹热闹,宋衔峥永远都只有一个回答:“我不会,而且那些东西有什么意思,不过是你的钱到我手里,我的银子到他手里。”
据她所知,他们家的家底经不起宋衔峥这个造法。青玉骰子早被灌铅,永不出红羊。
对面那壮汉在脸上抹了两把,一脸贪相,都开始做他那纸醉金迷的春秋大梦了,指着宋衔峥说道:“小子,你可别反悔。”“不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