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好的动作,终于打消了赵木头的大半火气,加之从城外一路奔将过来,也确实口渴的紧,于是抓起茶碗,仰脖咕噜噜喝了个干净。
将茶重重碗墩回桌面的同时,痛失战友的特务连长,发热的头脑也变得冷静起来。两个人又无声沉默了一小会儿,还是赵木头率先开了腔:“既然这里平安无事,我就出城去接王少校了,再过一会儿虎子也许会从站前广场那边摸过来,你注意接应。”
说罢,看也不看李彦一眼,就抬脚往外走。
“木头,”军统中尉从后面叫住了他,说话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三喜应该是好样的,不曾供出任何情报——但是他的伤情实在是太严重了,日本人的诊所内外布满了军警,那种情况下……我根本没有办法把他活着救出来。这一点……还请你理解。”
咬咬牙停住了脚步的特务连长,并没有回头转身,背对着李彦忽然又问了一句:“刚才你说出事之后,你紧急联络上了潜伏在城里的八路军——这又是怎么回事?”
直到此刻,军统李中尉才有了机会对此作出详细解释:“这伙八路军曾经与你打过交道——上次你带小钟潜入火车站南货场安放炸药的行动,你们与追捕的军警特务在站前广场交火,当时突然跳出来掩护你们的八路军姓肖的,就是这一次与我联手行动的人,他的真实身份,是徐旅关门山支队敌工队队长肖俊平!”
这一来,不由得赵木头不转身了,他难以置信地望着李彦的眼睛:“这么巧?!”
李彦于是将这系列事件的内情,源源本本地讲述了一遍,年轻的中央军特务连长有如听评书一般,瞪大双眼、几度甚至惊得张开了嘴巴。
至此,他才彻底谅解了面前的这位军统兄长——真没想到,他与王少校进驻大榆树山的这些天里,文城国共两军的地下组织,居然发生了如此惊心动魄的一连串危机;而他们眼下还能活着相见,不仅得益于临危死拼,也委实包含了巨大的运气成分。
“李兄,请恕小弟冲动,刚才多有得罪了!”赵木头涨红了一张脸,双手抱拳不无羞愧地说道。
“我怎么会计较这个!”李彦当即抱拳还礼:“三喜兄弟的殉国,加上之前小钟兄弟的遇难,这一笔笔血债都要记到日本人的头上!——你我提着脑袋冒死在这里抗争,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跟鬼子清算总账!”
至此,一场兄弟阋于墙的风波,化为无形。
“想不到,那个肖俊平竟然是八路军徐旅支队的重要人物——敌工队,大概与你们军统的性质差不多吧?也是伪装身份、潜伏下来搞地下行动的。回头我一定好好会会他,无论如何,上次是他救了我一命!”
很快,告别了李彦以及刚刚结识的军统新人方墨书,赵木头再次匆匆上路,出城去接王穗花一行。
在路上,他反复回想着李彦讲述的细节,尤其是军统与八路军敌工队联手突袭古贺诊所的一段,令他玩味不已:即便是自己亲自指挥特务连的精锐执行这样的任务,也不会比他们做得更好了!
只是每每想到突袭成功后却又不得不杀掉被俘的彭三喜时,中央军特务连长还是隐隐悲痛。同时仍对军统组织冷酷无情的杀伐手段,感到阵阵心惊。
然而,当他返回文城北郊的张家大院,再度见到军统女少校的时候,却不禁又一次心惊肉跳——
就在他进城的这段时间里,王穗花已经下令,将那六名捉到的国军兵痞,全部处决!
用的是刀。以防枪声会惊扰到附近的日伪。
军统女少校身体力行,亲手干掉了六兵痞中的那个带头大哥;接下来,三名特务连士兵奉命对剩余的五兵痞拔刀相向,干净利落地送他们上了黄泉路。
随即,王穗花亲自驾车,将六具尸体分三批次运送到了几里开外的一片小树林里丢弃。
等到赵木头走近张家大院的时候,他的特务连部下,已经在仔细清洗雪佛兰轿车后备箱里的血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