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皇子开垌自明教总坛归来,虽得师傅瓯导一番开解,心中疑云暂散,然宫闱朝局之波谲云诡,仍如一层薄雾,时时萦绕心头。恰圣心念及皇子开垌年岁渐长,学业亦进,身边需添些伶俐少年以备趋遣,遂降旨从内务府挑了个年方十二三岁、名唤“村哥”的小太监来,拨到开垌身边听用。这村哥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一双眼睛滴溜溜转,透着股机灵劲儿,与宫中那些沉稳有余、活泼不足的老成太监们大不相同。更难得的是,陛下竟私下里嘱咐过,说开垌若有不明之事询问,这村哥但知无妨,可“酌情告知”,不必似从前那般守口如瓶。倒让开垌觉得父皇此番恩典,像是看他学问略有进益,准他多听些、多问些了。
这一日,正是暮春时节,御花园中惠风和畅,百花争妍。开垌读了半日书,觉得有些倦怠,便唤了村哥,一同往园子里散步。二人沿着蜿蜒的白石小径缓缓而行,两旁奇花异草,争奇斗艳。只见那几株西府海棠开得正盛,粉瓣含露,娇艳欲滴;又有那紫藤萝缠绕着花架,垂下万千璎珞,香气袭人。
开垌见村哥一路东张西望,对这园中景致满眼好奇,便含笑打趣道:“村哥儿,进了这园子,可是看花了眼?瞧你这模样,倒像是头一遭逛自家后院似的。”
村哥闻言,嘻嘻一笑,脆生生答道:“回殿下的话,奴才虽进宫有些时日了,可这御花园大得很,奴才平日只在殿前伺候,哪里得闲逛这许多地方?今儿托殿下的福,才算开了眼界呢!瞧那边的太湖石,叠得跟假山似的,真好看!”他说话间,蹦蹦跳跳地跑到一处玲珑剔透的太湖石假山前,指指点点,满脸的兴奋。
开垌见他活泼天真,与宫中其他人不同,心中也觉轻松了几分,便走上前去,笑道:“这算什么?御花园里的好景致多着呢。往前走,过了那座‘沁芳亭’,还有一片荷池,夏日里荷叶田田,菡萏盛开,那才叫美呢。”说着,便引着村哥继续往前走。
绕过假山,穿过一丛翠竹掩映的月洞门,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宽阔的草坪,远处亭台楼阁,隐现于绿树浓荫之间。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
开垌放慢脚步,似是随意地问道:“村哥儿,你说……父皇平日里总在宫中研究那些兵器机巧,朝政之事皆委于内阁,可这天下大事,终究还是他老人家说了算,还是那位野利首辅大人说了算?”
村哥正伸着脖子看远处几只白鹤在草地上踱步,听见问话,忙收回目光,眨了眨眼,想了想道:“殿下这话可问住奴才了。奴才人小位卑,哪里懂得这些朝中大事?不过……奴才倒是听宫里头那些老公公们私下里嚼舌根,说如今是‘野利派当政’,朝廷上下,多是首辅大人的心腹旧部。”
开垌“唔”了一声,又问:“那依你看,父皇和野利首辅,这两位……关系如何?是君臣相得呢,还是……”
村哥机灵地接话道:“这个奴才可不敢妄议。只是听闻……首辅大人府上那位千金的婚事,殿下可还记得?”
开垌脚步微顿,侧头看了村哥一眼,缓缓道:“你是说……我记得早几年,坊间曾有传闻,说首辅大人欲与皇家结亲,为他家千金请婚于我,后来此事如何了?”
村哥见他主动提起,忙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道:“殿下记性真好!确有其事。只是后来陛下未曾应允,只说殿下您当以学业为重。最终啊,那位小姐是嫁给了秦王爷府上的长孙,说起来,那也是殿下您的隔房侄孙辈了。这门亲事,也算是门当户对,显赫得很呐!”
开垌听罢,默然片刻。原来当年那桩传闻竟是真的,父皇以学业为名推拒了,最终却花落秦王家。首辅与宗室联姻,这棋局,真是越发复杂了。
他不再纠缠此事,指着前方一座雕梁画栋的暖阁道:“那是‘缀锦阁’,走,咱们过去瞧瞧。”
二人行至缀锦阁前,只见阁楼飞檐翘角,彩绘生辉。阁前几株牡丹开得正艳,魏紫姚黄,富丽堂皇。开垌停下脚步,看着那些盛放的牡丹,心中却又想起了方才的话题。
“村哥儿,”他再次开口,“你方才说,如今朝中多是首辅大人的心腹。那……如今朝中最得势的,都是哪些人?他们官居何职,权柄如何?”
村哥见他又问起朝政,便收敛了玩闹的心思,一本正经地回想起来:“这个……奴才听得最多的,是那位伊尔根觉罗大人。他如今可是开府仪同三司,位列中书令,还兼着首席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掌管着朝廷的枢要,权势煊赫得很!”
“哦?他一人竟身兼如此多要职?”开垌微讶。
“可不是么!”村哥语气夸张起来,“听老公公们说,他把原先那位太傅完颜平距大人主管的朝章国典之事都接过去了!私下里都偷偷拿他和前朝那位手段酷烈的纳兰家的诡厉侯相比呢!”
“竟至于斯?”开垌微微皱眉,“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