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千人马往城外追去,也依然还没有传回任何消息。
如今已经过去三天了。
没有人知道,那两名加起来快一百五十岁的老人,这三天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如何度过的。
从学室赶来的农家弟子们,忍不住低声鸣咽起来。蔺仪的眼睛早都肿成了桃子,开口劝道,
“也许,是老师和荀子的一位故人来咸阳相邀,他们就跟随对方出门游访去了,诸位师弟无须太过担忧.…”
话是这么说,他眼中却又再次泛起了泪水。这个拙劣的借口,连他自己都不信。
荀子最是重视礼节,就算要出门访友游历,也必会留下书信安排,绝不会这般不告而别。
许朴最是珍视食物,又岂会放下清晨备好的猪肉野鸡不管,就这么急匆匆跟着荀子出门走了?
他比谁都清楚,二老一定是出事了!可任凭他这几日不眠不休想破头颅,也想不出,到底是谁把他们“带"走的。
蔺成红着眼靠在墙角,狠狠拍打了几下自己的脑袋,“都怪我,都怪我!那日,我见荀子在屋中与太子说话,宫中的卫卒也守在外面,还以为安全得很,就放心去地里扒午膳的菜了.…”哪知回来一看,荀子不见了,他急忙跑去学室寻父亲。可等他带着父亲回到家,才知道许朴也不见了。李世民上前,拉住这个无助自责的少年,
“别打脑袋了,会变成傻子的!对方既然有备而来,就算那日你在院中,也会遭受无妄之灾而无法救下他们..你们都不必自责,我和阿父会再想想法子。蔺成闻言,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可是,就算我被贼人一同掳去,怎么也能有个人在身边照顾他们啊等十月过完,马上就要冷下来了,他们穿的还是单衣鸣呜鸣呜″院子一时又哀哀戚戚哭成一片,李世民担心心自己也会跟着乱了分寸,只得带着蒙恬走了出来。
站在院门前,他望着黄昏的绚丽天色,噙着泪喃喃道,“城门查过了,老师和师伯根本就没有出城,他们一定还在咸阳城中到底是谁掳走了他们呢?”
蒙恬也没想通这个问题,
“臣以为,许朴先生一心务农,想来是绝不会惹下仇家的.…"”“我老师博爱世人,心怀侠义,也绝不会惹下仇家的!"说完,李世民再次打开亲手绘制的舆图,认真核对起来。
这是他根据蒙毅呈给秦王的搜人范围,花了整整一日绘制出来的。密密麻麻涂上墨点的地方,都是中尉军已经仔细搜查过的,剩下的少部分空白之地,分别是咸阳宫、章台宫、华阳宫和咸阳郊外一些山地早在一岁苏醒记忆后,李世民就凭借武将的本能,有意识地在每次出门时记下该地的方位,如今,整个咸阳城里城外的布局,他早已烂熟于心。此刻,他继续一点一点根据舆图上的空白,回忆着那些地方具体有些什么建筑,是工坊还是居民所.…
秋日的夕阳映在这个小小孩童的身上,天边那些绚丽的鹅黄、橘红的云朵花瓣,愈发衬得他严肃沉静的小脸,像是一幅黑白分明的水墨画一一不知过了多久,这幅水墨画终于动了。
李世民发现了一处异常。
他指着这份舆图上,位于咸阳城西边一个角落的空白处,困惑抬头问蒙恬,“这里是一处烧窑的工坊,蒙毅为何没带中尉军去搜查?”蒙恬仔细回忆了一下,笃定道,
“此事臣有所耳闻,听说,五黑子在咸阳郊外,寻了一块更宽敞方便运土的烧窑工坊,还趁机改良了新窑的储温设计.前些日子,王上就下诏把烧窑工坊搬去那边了,旧窑也跟着拆除了…”
李世民不由皱起小眉头,
“这不对,蒙毅做事向来谨慎,就算那处工坊搬走了,他也会带人去搜查的.…″”
“太子有所不知,此处后来被改建成了质子住所,按邦交惯例,我大秦的中尉军,是不能进去搜查质子住所的。"蒙恬急忙解释道。李世民目光一滞,
“质子住所?怎么会改建到那个地方去了?”蒙恬忙给太子解释起来。
早先的春秋时期尚未礼崩乐坏,那时诸侯对待质子,也是以国礼彬彬相待的。
后来随着一百多个国家的相继覆灭,战争已经一步步从大鱼吃小鱼,变成了大鱼吃大鱼,战场上的两军也从互助推车、退避三舍的守礼,发展到了如今兵不厌诈、不死不休的地步。
这样一来,敌国质子的待遇自然也跟着一落千丈,列国君王肯勉强守住底线,让他们能保住一条命,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而原先位于咸阳便捷闹市的质子住所,已经被秦王下诏扩建成了生意火爆的造纸坊,那些无人在意的列国质子,只能被挪去城西那处闲置的烧窑工坊了。蒙恬说完,担心自家小太子又会大发善心同情那些质子,忙添补了一句,“请太子放心,王上命人为他们用坚实的新木头造了宅子,比原来的旧宅子要好得多。”
李世民心不在焉点点头,盯着舆图上那处质子居所看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
“我想去那边看看。”
荀子盯着眼前丰盛的饭菜,照旧一言不发。许朴叹了一口气,给他夹了些菜,把筷子塞到他手里,“别犯倔了,快吃吧,活着比什么都强!”荀子收回目光,注视着他认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