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郝佳失魂落魄地进了知青大院,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原本消瘦的脸这会儿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这些天,她兜里的五十块钱已经花了不少,今天下午特地跟大队部请了假,去供销社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询问自己什么时候回城。
接电话的是她妈,只说这两天正在办手续呢,大概要一个星期左右。
郝佳脸上总算有了笑模样,正要挂电话,却听电话那边她弟弟和她爸正在说话:
“爸,让姐下个月再回来吧,过两天我对象要来家里头看看,要是他们知道我姐嫁给一个农民,还不知道怎么想呢。”
“嗯,也行,反正你们黄主任的弟弟好像也下个月才能调回来,到时候你姐再回来见面也不迟,不过你可不要再胡来,让你姐好好复习考大学,黄主任说了,他弟弟就想要个大学生媳妇。”
“哎呀,爸,我知道了,你就放心吧,等姐回来之后干脆让她去住校,我想打扰也够不着不是?”
“嗯,这倒是个好主意。”
父子两个一问一答,丝毫没有注意到郝母正在旁边和郝佳通电话。
郝佳的脑子“嗡”的一下,一时间只感觉耳边爆了一个闷雷,炸得她头晕眼花,身体发软。
原来,爸妈突然好心让她回城考大学,只是为了把自己卖个好价钱,给弟弟铺路!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挂的电话,也不记得她是怎么回的知青大院,只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最好再也醒不过来。
第二天早上,和郝佳同住一个屋的万新雅和燕子发现郝佳病了,浑身上下烧得跟火炉子一样,一张脸红得吓人。
“哎呀,燕子,这可不行,再烧下去把脑子烧坏了,你去打盆凉水给她擦擦,我给她喂水。”
万新雅虽然很不待见郝佳,但双方也没什么你死我活的深仇大恨,做不到见死不救。
与此同时,万新雅又扯着嗓子朝对门叫了一嗓子:
“包俊才,包俊才,郝佳发烧了,你赶紧去叫人。”
包俊才听到这边的动静,三两下穿好衣服一边往院子外面跑,一边大叫:
“我这就去大队部叫人,你们好好照顾她。”
村子里没有赤脚医生,刘大队长直接让林彦武过去帮忙送到公社卫生所,万新雅和燕子跟着一块儿去照应。
林彦武一千一万个不想去,但谁让满村子的老少爷们就他一个不下地的“闲人”呢?
他推着自行车,郝佳坐在后面,身子软得跟泥一样根本立不住,身上烫得吓人,双眼迷离,人都开始说胡话了。
万新雅和燕子两个女的跟在后面一左一右的扶着,四个人磕磕绊绊好容易到了卫生所,累得出了一身大汗。
赤脚大夫仔细看了看病人,直接两片安乃近喂下去,然后就走了。
林彦武自然知道“安乃近”的威力,干脆去食堂交了押金借了个搪瓷缸子,让万新雅和燕子两女给郝佳喂水,能喂多少喂多少。
林彦武去交了钱,郝佳很快就开始发汗,没一会儿身上的衣服就湿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呢。
万新雅两女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给她喂水,也是累得出了一身汗。
前前后后折腾了四个多钟头,郝佳眯缝的眼睛终于睁开了,最初的迷茫过后人也清醒过来了。
她嘴巴动了动,想要说话,但是感觉喉咙干得就跟火烤过一样,万新雅赶紧扶着她靠在自己身上,又给她喂水。
郝佳一口气喝了半搪瓷缸子水,这才感觉舒服了一点,这才四处看了看,有些不确定地问:
“我,我这是在卫生所?”
万新雅一边扶着她躺下,一边没好气地说道:
“可不在卫生所吗?还是人家林彦武送你来的,要不是他给你找了个搪瓷缸子让我们喂你喝水,你现在能不能睁开眼睛还是两说呢。”
郝佳扭头看了看,没在病床里看见林彦武的身影。
“别看了,人家一个小时前走了,你都不知道自己多吓人,烧得跟个火炉子差不多……”
万新雅看着面无血色的郝佳,重重地叹了口气:
“行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说着话,从病床边站起来往外面走,燕子在旁边提着暖壶又倒了半搪瓷缸子热水出来晾着。
第二天上午,林会计来卫生所看了看郝佳,见她这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便说道:
“你这情况也不适合下地干活了,我去联系知青办,让他们联系你家里,特事特办,把你接回去吧。”
郝佳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但脸上却不见一丝喜色。
如果没有打那通电话,听到能回城的消息,她肯定是喜出望外。
知青办也怕出事,得知郝佳的情况之后当天就联系了城里,然后通知到郝佳的父母。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病床上的郝佳见到了风尘仆仆的母亲,不由分说的带着她回城了。
至于郝佳留在知青大院的东西,郝母嘱托万新雅和燕子看着处理。
郝佳的离去在林家山没有掀起任何波澜,也没有人再提她,仿佛村子里压根没来过这么个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