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美术学院的画,戈馥本来是想要以青春为主题的,但是最后却不了了之了。
或许是因为她没有那般的心境了吧。
别说是这辈子,便是上辈子,戈馥其实也没什么青春的记忆。
说来原身苦,戈馥上辈子却还不及原身。
她爸就是个泥腿子,因为家里兄弟姐妹多,小学都没念完,唯一不一般的是他看上了她那貌若天仙的妈。他们俩怎么在一起的戈馥不知道,她只知道婚后她妈虚荣爱美,她爸累死累活赚的钱也供不起她消费。
旁的男人碰上这样的老婆十有**要整日争吵不休以离婚收场了,但她爸大概是爱惨她妈了,竟是铤而走险跟着人去南非淘金了。
他在南非的遭遇戈馥不清楚,她只知道她爸离开家两年,再回来的时候是作为一具尸体被抬回来的。一同回来的还有她爸的一个朋友,那位朋友代替他爸宣布了遗嘱。
她爸虽然身死,但却也留下来一千多万遗产。他知道妻子恐怕不会愿意带着女儿这个拖油瓶,又怕女儿跟着妻子被亏待,便留下遗言,说这一千多万除了用于女儿日常开销和念书学习,剩下的都归抚养者,但若是中途戈馥出意外身亡,那这笔钱便捐给红十字会。而在那之前,这笔钱交由他的那位好友保管。
在朴实的老父亲看来,他留下的钱供十个戈馥念书都够,最后大半都会归妻子,便是看在这个份上,妻子也不会丢下女儿不管。
然而他没有想到,妻子早就凭着美貌勾搭到了一位阔气的港商,一直在等他回来好谈离婚。一千多万虽然不少,但这钱又不是马上能到手的,还要带个拖油瓶过去惹新婆家嫌弃,她没怎么犹豫就放弃了。
然而她看不上这笔钱,戈家那些亲戚却很是看得上。
戈馥那些叔伯姑姑,乃至于是舅舅姨妈,一个个为了她的抚养权大打出手,最后都惊动了当地派出所。但即便如此,也没能定下到底谁收养戈馥。
最后,折腾了好几个月,六户人家才商量出结果,一年中戈馥轮流在每家住两个月,等将来,钱六家人平分。
戈家那些亲戚都没什么文化,不至于有什么坏心,但同样也没什么善心。
在他们看来,戈馥花钱花得越少,将来他们得到的钱就越多。
那会乡下孩子过的是什么日子,戈馥就过的是什么日子,甚至她比他们还不如,因为他们有父母心疼,三不五时地会咬牙给他们买点零嘴,做件新衣服,但这些戈馥是没有的。她到上小学前都没吃过零食,没穿过新衣服。
直到后来,有一群美术生到他们村里写生,戈馥才接触到了绘画。
当时才四岁的她心里生出了从来没有的渴望——她喜欢画画,想要学画画。
打那之后开始,戈馥的生活里就满是抗争。所有人都劝她不要去学那样不切实际的东西,好好念书,将来考个大学,出来找个好工作才是最好的出路。
所有人都在劝,但她依旧坚持要学画画。
随着她学画画花费越多,那些亲戚的容忍度越来越低,见她劝不听,便开始不给她饭吃,对她进行毒打——他们试图用饥饿和皮肉之苦逼她妥协。
戈馥不知流了多少泪,但却咬牙不肯松口。
甚至,正因为受到这般对待,她学画画的决心才愈加坚定。
正因为那些年的苦难,她才能在十九岁那年画出那幅震惊画坛的《出路》。
纤瘦细弱的身影在荆棘中蹒跚前进,不管有多少淋漓的鲜血,脚步依旧坚定地走向那道有光透进来的出口。
当时一位画迷这样跟她说:【不管看多少次,我都会为您动容。】
青春这个字眼,仿佛根本不曾在戈馥人生中出现过。勉强画出来,旁人都说不错,但她却觉得虚妄,最终还是将那些不合格作品烧了。
最终,戈馥交到第一美术学院的作品是一幅名为《奔赴》的80*100的大幅作品。
清晨的白鸽广场上,各种各样的人行色匆匆。明明是很平淡的画面,稀疏寻常的场景,然而光是看着,热泪仿佛就要涌出。
平凡在世,愿你我都拥有这样一场奔赴。
“真是一幅温柔又很有力量的作品。”梁教授摘下眼镜,擦着眼角道。
他有些意外道:“这幅作品的画风跟你往常很是大相径庭。”
这个徒弟往常的画虽然风格各异,但大多数情况下作品都会比较有冲击力,这样温柔的画风还是第一次出现。
戈馥不由笑了,“最近有了点新灵感。”
画风彻底固定对画家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
梁教授当然也知道这一点,不由高兴道:“看来我们很快就能成为同事了。”
“借您吉言。”戈馥眉眼舒展道。
回府的路上,她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犹豫了下她接了起来,对面传来的声音让她不由面露惊喜。
“俞珺学姐,你回国了?”
“对。”俞珺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干脆,“刚办了新的手机卡就给你打电话了,号码你存一下。”
不用她说,戈馥也已经在存了。
“你现在有空么?我想请你吃个饭。”俞珺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