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彤红的太阳爬上静安寺钟塔的塔尖,天地一色,白茫茫下了一天一夜的雪终是停了。
她似乎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的一切似乎都渐渐模糊远去,唯剩毒药划过喉咙,额头撞上桌角的感觉越发清晰。
很苦,也很疼。
“咳。”
梦里胸口似被压着巨石,让她喘不过气来,可,明明她已经死了啊?
她咳嗽了一声,终于费力地睁开了眼。
然而这一睁却吓着了。
昏暗中她看到了一双亮着危险光芒的鹰眼。
“别出声。”
男人声音低沉却有着浓浓的危险,动了动手,此时她才意识到脖颈处紧贴着什么东西……是兵器贴着皮肤的阴寒!
沈容顿时头皮一炸。
这场景,不得不让她想到当初求助于淮南总兵时,将她软禁,总是悄无声息踏入她寝房中,让她连觉都睡不安稳……
男人一只手拿着匕首抵在她的脖颈处,另一只手制住她的身体,若是不知道,还以为一对情人夜间私会呢。
意识到什么的沈容忽然愣住了。
直到这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闻见男人一身药酒混合着血腥味,自己也穿的是一身黄衣,作少女打扮。
忽然,一声独属于寺庙的禅钟声恰在此时响起,每一声都敲打在沈容的心头,下意识死死咬住唇瓣,唇瓣上瞬间也传来火辣辣的疼。
不是在梦中!!!
沈容双眸地慢慢瞪大,就这洒入房内的清泠泠的月光,头顶上青年的脸,和死前掠过来的男人的身影终于渐渐重合,从她记忆中浮了上来……
一个沈家毫无存在感的低微马奴阿九,后来的一方霸主淮安王!
自己死前喊出的话适时闯入脑海:城南静安寺……冬日……黄衣女子!胸前红痣!!!
沈容呼吸一窒,是……又活过来了?
回到了及笄之年?
屋顶上传来轻巧的脚步声,男人微微偏头,屏住呼吸,忽觉底下的女子呼吸渐重。
男人眼眸一眯,刀尖一划,“刺啦”一声衣服割裂的声音,少女胸前的红痣印入眼帘。
一股滚烫的情绪从心头瞬间涌向四肢百骸,被男人割破衣服,沈容竟也不觉得冷了。
她知道,这个男人是怕她呼救,割裂自己衣服是让自己有所顾忌,大昭女子多重名节,若是她把人喊来,会坏了自己的名声。
若是她指证他是刺客,他也会把自己胸前有颗红痣的事说出来,反将自己一军。
不过,她前世没有喊,这一世更不会喊。
沈容心绪慢慢平静了下来,眼眸在黑暗中亮晶晶闪烁着奇异的光,她知道,这个男人中毒了,没多久,就会不省人事。
男人头脑渐渐开始发昏,双眸迷离恍惚,在晕倒前,刚要举起手做些什么,看到的是女子那双他从未见过的晶亮满是生机的眸子……
在他微愣之际,浓浓的睡意袭来,便一头栽在女子身上,不知人事。
沈容也不管无知无觉半压在她身上的男人,她此刻想的都是:她沈容!回到了一切才刚刚开始之时!
诸天神佛怜悯她,让她回到了一切都还可挽回的时候……
十五那年,听说世外之人了空大师云游归来,会在此地停留三天,为求了空大师一卦,淮阳城无数贵族男女都涌向城南静安寺。
为了能嫁给谢寻,一向不信鬼神之说的她,竟也开始虔诚前往城南求姻缘。
听说走着上山最显诚心,当她踩着一千个台阶到静安寺山门时,已日薄西山,寺院已不接待香客上香,她只好在寺庙暂住一晚,当然,沈家除了她,大房那一帮莺莺燕燕也都来了。
是夜,累垮了的她睡得正香,竟不知有人顺着她习惯没关的轩窗悄悄潜入了她的房内……
她跟着爹爹走南闯北,自是懂如何保护自己,也懂人在江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熟料,男人在晕倒前往自己脖子上劈了一刀,双双躺倒在床上。
第二天,自己是被沈虞唤醒的,显然,沈虞误会了自己。
前世的她为了不让旁人知道自己和陌生男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便央求堂姐为她保守秘密,谢寻本就不待见她,嫌她粗野,不似寻常女子恪守女戒。
之后的事她便再也没有管过。
直到后来,才知道,沈虞竟认下了救人之事,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还把人带回了沈家。原想着也无关紧要,便随了她去。后来在沈家见过那男人几次,他似乎不知自己家住何方,姓甚名谁,猜想这约莫是毒性未清的缘故。
沈容一把掀开身上的压着的如小山一样的男人,坐了起来,就着月光,打量着男人,即便如此狼狈,也能从他略显潦草的装扮中能看这是一张长得相当不错的脸。
今年是大昭二十年,她十五岁。
在如今海宴河清的底下,普通人看不到的地方,已经开始暗流涌动,如果她不提前打算,即使有前世的记忆,沈家怕是也难逃前世的命运。
这一世,她可不会重蹈覆辙了。
那些想要夺取她家财,害她爹爹,玩弄她感情的人,每一个她可都记得。
捡起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