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霄也想过反抗，但，身单力孤，无人相帮，反抗也没有用。

他妈从小就教他，要老实本分，人家要是欺负你，你就躲开，咱们惹不起，还躲得起。

万一不小心伤到谁，咱们赔不起。

直到那天，他被同学按在厕所的水池里，一群人嬉笑着把他按进去，等他快要窒息时又拉出来，如此反复。

“你不是读书厉害吗？来，告诉告诉我们，人最长可以在水里憋气几分钟？哈哈哈哈……”

那些嘲笑声、辱骂声，让他的拳头握得紧紧的，可，有什么办法？

他一个都打不过，何况一群。

“来，今天你要是钻个裤裆，我们就放过你。”

“你不是读书厉害吗？那你一定知道，什么叫人穷志短，那钻个裤裆，也不算什么吧？”

“大家看看，他现在像不像一条落水狗？”

“不像，还不够湿，再来一次。”

于是，他又被按进水里，他拼了命地挣扎，怎么都挣不开，慢慢地，他喘不上气来，感觉水从他的鼻子、耳朵和嘴里不断地灌进来，灌进来……

他快要死了，也许，死了也好。死了就能解脱，离开这狗r的生活。

他慢慢地放弃反抗，安静地等着死亡。

然后，陈川走了进来。

再然后，他被人从水里一把拉了起来，新鲜的空气，争先恐后地涌进他的口鼻，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吸到肺都跟着疼起来。

隔着朦胧的水雾，他看到陈川那张年少而英俊的脸。“你们挡到我了。”

清清浅浅的六个字。

“握草！是陈川。”

那帮人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周云霄趴在地上，用力地喘气，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哭什么呢？”陈川从上至下地俯视他：“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这些人，也不过如此而已。”

然后，他就真的瞪大了眼睛，越来越大，越来越吃惊。

他看到那群欺负了他好几年，从初中到高中一直阴魂不散，天天把他欺负得像孙子一样的人，在陈川的拳头下，如丧家之犬。

最后，周云霄看着那倒了一地的人，傻眼。

之前在他眼中，那么坚不可摧，无法打倒的人，被陈川轻松地一一打倒在地，呻吟着痛嚎着求饶着。

陈川冷冷地看着他：“既然肯死，为什么不敢活呢？”

是啊，死都不怕，为什么怕活着？

这是这么多年，藏在他心底深处，很想问一问爷爷的话。

“越是软弱，别人越是会欺压到你的头上。”

周云霄软软地跪倒在地，泪流满面。

在他被同学长达数年的霸凌时光中，他曾经想过会有谁挺身而出，帮他一次。

一次，只要一次，他就有勇气去努力抗争，去拼命。

可从小学到初中，这么漫长的岁月，没人，一个人都没有。

全都是看热闹的人。

他的反抗微不足道，而且还被打得更惨。

然后他就学会了示弱，学会了被打时如何保护自己不被打得更惨。

他也早就不再寄希望于有人会出来帮他，这个社会不就是这样？亲兄弟都会骗得你倾家荡产，何况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谁会来帮他？谁又有义务来帮他？

然后他遇到了陈川。

多年以后，周云霄功成名就，拥有了曾经自己想拥有的一切，可最让他难忘的，还是那天，那双把他从濒死的水池里，拉出来的手。

虽然嘲笑他，讽刺他，可他，帮了他。

从那天开始，陈川就成为了周云霄的神。

他默默地远远地跟在陈川的身后，不敢靠近却也不敢远离。

从那天开始，所有曾经欺负过他的人，都开始绕着他走。

他知道是因为谁，所以他也更加感激陈川。

他更加努力学习，只是为了离陈川再近一点，跟他读同一所高中，进同一个班级。

他如愿了。

更让他惊喜的是，陈川没有对他冷眼以对，因为是同桌，慢慢地，他们越来越熟悉，也因为陈川，他随即认识了席琛、陆峻等人，跟他们成为好友。

陈川教了他很多东西，一年一年，他家的债，在他的努力下还清了。

他考上了好的大学，拿到了全额奖学金出国留学。然后成为了一名律师，现在在禾城最最核心的地段，拥有一整层楼。

他的人生，因为陈川，走上了不一样的路。

光明而平坦，再无绝望。

他永远都会记得，陈川知道他与周家的血海深仇时，对他说的话。

“所谓仇恨，是要在对等的情况下，才能成仇。你现在，不过是单方面记恨周家而已。在周家眼里，你又算什么呢？你这样念念不忘，对事情没有任何帮助。”

“只有你能站在跟他一样的位置，你才有资格去想报仇的事，在此之前，先活好自己吧。”

他听进去了，他努力让自己变强。

谁会忘记把自己拔出淤泥的那双手？反正周云霄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陈川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范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