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泥沟,冯彭家。
真如贾弇所说,上有八十岁的爹娘,下有刚过门的小娇妻。
中间还有十一个哥哥,两个姐姐,至于侄子外甥大侄孙,更是数不胜数,外人根本分不出谁是谁的谁。
老俩口真能生,这么多子女,全部都是亲力亲为。
听说崔家六少爷到访,冯老头哈哈大笑,带着一长串参差不齐的屁娃娃迎上来,给崔平和白姨行礼。
这可怎么办?
初次见面,不能少了赏钱。
好在白姨有备无患,让菱儿娟儿取出零钱,每个孩子一串小钱,屁娃娃们不敢拿,纷纷躲到冯老头身后。
冯老头紧张得两手连摇:“使不得,使不得,大少奶奶使不得。”
“是六少奶奶。”老伴儿悄悄拽他衣袖。
冯老头慌忙改口,臊得白姨粉面绯红,恨不得找个缝儿,钻到地底下去。
崔平哈哈大笑,搂住白姨的小蛮腰,吩咐娟儿:“娃娃有了,长辈们也得有啊。”
“使不得,使不得。”
老头“噗通”跪倒,抱拳匍匐于地,央求崔平不要给了。
一大家子六十几口人,每个都给那还了得?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崔平想了想,吩咐菱儿取来两百两银子,塞到老头怀里,算作初次到访的见面礼。
老头还想推辞,冯彭悄悄踩了他一脚,暗示老爹别丢人了,崔家六少爷不缺这点钱。
“呃……”老头打了个愣,一咬牙:“好,小老儿那就不客气了,六少爷,六少奶奶,里面请。”
进了院子,才知道这家人真的不简单。
六十几口人住在一个大院子里,每家每户,安排得井井有条,虽说生活清苦了些,但是其乐融融。
最让崔平好奇的是,大院依山而建,开了好多窑洞。
见崔平好奇,冯彭解释说:“家里人多,哪有钱造房子呀。这是我爹想出来的主意,丑是丑了些,住在里面可舒服呢,冬天不冷,夏天还凉快。”
“不错。”崔平由衷赞道。
白姨问:“都是冯老伯挖的吗?”
“是啊,我爹带着我哥我姐他们挖的,小时候我也挖过。”冯彭一边说,一边请崔平和白姨进去参观。
此时,落日西沉,阳光透过窑洞上的窗户,斜斜地洒在地上,别有一番农家风情。
为了迎接六少爷的到来,冯家特地在院子里生了两堆篝火,冯老头杀了三只羊,晚上吃全羊宴。
叶千石提议:“吃羊肉哪能没有茶,六少爷,你说的碧螺春呢?给我们露一手。”
这小子,明摆着是在抬杠。
先前进村时,崔平将那些叶子说得天花乱坠,以前和他喝茶时,更是瞧不起翁隆盛的青茶。
那可是三百五十文一斤的青茶啊,大宸朝有多少人喝得起?
所以叶千石心心念念,一直惦记着崔平说过的话。
“既然叶大夫开了口,我就露一手。”
崔平来了兴致,让冯彭把家里最大的陶盆拿出来,就着篝火开始炒茶。
起先,谁都没有特别在意,随着崔平不停地翻炒,叶片开始打卷,青绿色逐渐褪去,泛起淡淡的白,茶叶的香味开始出来了。
“好香啊。”叶千石闭上眼睛,晃着脑袋说了声。
崔平哈哈大笑:“这才哪到哪儿?一会香死你。”
高温杀青、揉捻整形、搓团显毫、文火干燥……一系列动作做下来,清香气愈发浓郁。
所有人全都围拢上来,更有淘气的小娃娃,趁崔平不注意,偷偷抓了一把塞到嘴里。
“苦的。”那娃儿张大嘴巴,皱着眉头吐出来。
叶千石哈哈大笑:“没有苦哪有甜?哈哈哈,你再嚼嚼,是不是有一股淡淡的回甘?”
“什么是回甘?”屁娃儿扑闪着两只大眼睛,好奇地望着叶千石。
叶千石将回甘的道理讲给他听,众人连声称赞,夸他有学问。
说得叶千石老脸泛红:“这算什么学问,瞧瞧六少爷这手法,才是大学问。”
“叶大夫过奖了,我也只是略知皮毛而已。如今过了季节,茶叶的香气顶多剩下两成。”
说话间的工夫,茶叶炒好了,冯老大家的孙媳妇儿取来大陶壶,崔平沏了一大壶茶,先给叶千石倒了半碗。
上百条目光落在叶千石的嘴巴上,他端起茶碗,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浅浅地抿了一口。
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化,从最初的浅尝辄止,到最后的拍案叫好。
叶大夫彻底震惊了。
他抓住崔平的手:“世上竟有此等好茶?六少爷,怎么做出来的?”
崔平两手一摊,冲着刚刚撤下去,还没有冷却的大陶盆努了努嘴。
“亏你问得出口,怎么做的,你没有亲眼所见?”
众人哄堂大笑,叶千石臊得老脸发烫,傻愣愣地望着六少爷,满脸不可置信。
六少爷随便找了些叶子,在大陶盆里翻吧翻吧,就能做出这么好的茶叶?
他是懂茶的人,自然辨得出好坏,冯彭和冯老头可辨不出。
接连喝了好几口,除了微微青涩之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