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朱由检的面色严肃,丁魁楚也不敢再说话了。
环顾一眼众人,朱由检继续道:“朝廷不会增加地方的留存比例,原因,郑大钱刚才已经说过了,地方上的开支,绝大部分都已经由朝廷承担。”
“每年的开支预算,朝廷都会通过大明银行,拨付地方府衙,如过真的赶上什么天灾人祸,朝廷也会调拨钱粮。”
“至于丁卿刚才所说的整修道路,修缮河道之类的,也完全可以上报朝廷,由朝廷酌情批复。”
朱由检这话说完,丁魁楚等一干地方官员,心里的希望也都破灭了。
但丁魁楚还是有些不甘心。
“陛下,天下州府何止百余?朝廷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怎能保证面面俱到?”
“再者,有些地方距离京城甚远,一道奏本或是公文,来往就需要数月的时间,这中间耽误的时间怎么办?”
朱由检的面色有些不好看了。
就像郑大钱刚才所说,每年的赋税,地方都要留存三成,设有市舶司的州府,还可以留存两成,这么多钱粮,你们还觉得少?
这里面恐怕不是钱粮的问题,而是权力的问题。
先是大明银行遍地开花,所谓的火耗基本上不存在了。
地方府衙这一道收益就没了。
接着是户部直管各地户房,以及沿海市舶司。
各地百里侯和封疆大吏们的权柄,几乎是损失了一大半。
可以想象,等日后的警察部,在也在各地铺开,从地方府衙手里,接过一部分司法权,这些人手里的权柄,也就剩不了什么了。
届时,一定会引起天下督抚的反对。
但朱由检却并不打算退缩。
中央辖制地方,这一条绝对不会变。
而想要达成这一目标,最紧要的就是将财权收拢朝廷。
正是出于这样的目的,所以朱由检才会宁愿集中收取,分散拨付,也不愿意图省事,让他们各自留存。
而地方山这些府衙,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竭尽全力想要撕开一道口子。
说到底,这件事牵扯到的,还是地方和朝廷的权力之争。
朱由检目光深邃的看了眼丁魁楚,语气平淡道:“大明自孝宗开始,地方留存就是三成,这么多年都可以支撑,现在朝廷重新丈量田亩,清理出了大量的隐田,废除了免税之策,朝廷收到的赋税更多了,你们倒是支应不了了,这是何道理?”
“你丁魁楚口口声声说,地方府衙的开支也在增加,那好,朕就明户部和都察院,派员赶赴各地,清查所有账目,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朱由检此话一出,丁魁楚的额头瞬间就冒出了冷汗。
他倒是无所谓,敢拍着胸脯说自己一分一厘都没往自己口袋里塞。
自己完全是出于公心。
但其他人就不好说了,同为大明的官员,自己那些同僚是什么德行,丁魁楚可是太清楚了。
“噗通。”
丁魁楚这位封疆大吏,直接跪在了地上,叩首道:“臣思虑不周,请陛下责罚。”
他这就有些避重就轻了。
但朱由检也不打算追究。
说到底,丁魁楚是有功之臣。
这件事,他也只是向自己秉奏,而没有真的去做什么。
如果就因为这个,自己就处罚丁魁楚的话,那就有些太过苛待,也太过凉薄了。
至于说让户部和都察院赴地方查账,现在也就只能说说,没有操作的可行性。
究其原因,两个字“没人”。
大明现在没有那么多人去当官儿。
因为这件事,吏部的周应秋都快急死了,朱由检也不想这个时候再给他添麻烦。
“起来吧,好歹也是一方督抚。”
朱由检也不愿落了丁魁楚的面子。
“谢陛下。”
“朕乏了,卿等且退下吧。”
“臣等告退。”
众人齐齐施礼,躬身退出正堂。
“郑大钱,你做得不错,朕心甚慰。”
朱由检最后又补充了一句,也不管众人的反应,起身向后堂而去。
众人的目光皆是落在了郑大钱的身上。
后者面色涨红,深深施礼道:“臣谢陛下!”
自己一个五品小官儿,被陛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夸赞,这是什么?这就是简在帝心。
以丁魁楚为首的一众登莱官员,一言不发一甩袍袖,大踏步的离开。
郑大钱倒也不以为忤。
回到后堂,朱由检有些疲惫的对方正化吩咐道:“明日,明日就启程,去济南府看看,然后再去曲……去临清,从临清登船返京。”
“是,皇爷,臣这就命人去安排。”
方正化答应一声,就躬身出了后堂。
只是,转眼的功夫,他又调头回来了。
“皇爷,丁魁楚请见。”
朱由检一愣,暗道:“这老倌儿什么意思?没完了?”
当下,他的心里就有些不喜,板着脸道:“让他进来。”
须臾,脚步明显有些匆忙的丁魁楚,就在方正化的引领下,进入了后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