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令十一解惑,反是令她受到了惊吓。
这个师延,真可谓恶名远播,当下淑姜也懒得解释,她留意到有辆马车贴墙而停,车前立着一名侍女,看样子是等了许久,“十一,这是……?”
“邑主,是燕夫人,我们请她进去坐的,可燕夫人……”
“是我们家夫人不肯入内,怕失礼。”在车外候着的侍女到是机灵,走过来同淑姜行礼,“阿宽见过邑主,邑主既是回来了,可否与我家夫人一见?若不便可择期再叙。”
此际天尚早,淑姜没有拒绝的理由,当下同着阿宽去迎燕姞。
燕姞眉眼细长,双颊还算丰腴,偏是面带病色,肌肤枯槁,好似一张泛黄暗沉的美人帛画,笔触细腻,却显老旧,只燕姞毕竟是音乐大家,又是女公子,其气度风韵非普通女子可比,遥想当年未病之时,定然风姿卓越,令人心折。
入到厅堂后,阿宽将一个清漆盒捧上并打开,里头是一对小巧的葫芦陶埙,阿宽笑着解释,“邑主,夫人知道邑主不收重礼,听闻邑主有一双儿女,故而夫人亲手烧制了这对葫芦埙。”
淑姜微微欠身示意,打趣道,“夫人亲手所制,还不算重礼?”
燕姞面上则浮起几许愧色,“我都听说了,殿下他……时常为难邑主……”
燕姞柔音婉转,又带着几许病弱,别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便是脸色暗沉,也叫人禁不住想捧在手心里,淑姜赶紧道,“夫人客气了,皆是公事,不牵涉私怨,夫人如今为大司乐,淑姜定当竭力相佐。”
燕姞苦笑了下,“邑主莫要如此,王令未下,尚做不得数,其实……我之心愿,只是想拜访容先生,燕姞德不配位,身子又这般不济,怎堪大任?”
看来燕姞也清楚,若是得不到商容的承认,这个大司乐终究坐不稳。
“夫人……去见过容先生了?”
燕姞点点头,已是了然淑姜要问什么,“邑主放心,采风观政是大事,燕姞去见容先生,就是要先生宽心,燕姞决计不会因一己之私采纳燕乐。”
“夫人此话差矣!难道燕人就不是民了吗?”
一个声音从大门传入,屋里人皆是吃了惊,淑姜见是师延,皱眉问道,“十一,怎么回事?”
十一吓得赶紧上前按住师延肩头,将他擒下,“他直接走过来,停在廊下,我还以为是苏美人要他来传话。”
师延到是顺从,干脆跪倒在地,“燕国旧人师延,见过大燕女公子。”
阿宽也急了,起身跑到门口轻叱道,“胡言乱语什么!你是想害死夫人吗?”
“阿宽,不可失礼。”燕姞唤住了自己的侍女,又看向师延,“燕国不复,子民流落,是我之过,你叫什么名字?”
淑姜抢答道,“此人名唤师延,本是公子豹家寺人。”
燕姞沉吟了下,“我……好像有印象,你是容先生的弟子吧?”
“夫人,容先生泥古,他对燕乐的看法根本就是偏见!”
“放肆!”本是和颜悦色的燕姞,忽而面露凄楚,病色不觉又浓了几许,“我知道你,容先生救了你,你却弃他不顾……当然……我也没资格说你,你在此闹事,若为燕乐,我看还是算了吧,你我皆是不堪之人,便不要让这乐声更不堪了……”
“夫人之艺不在商容之下,何苦妄自菲薄!师延当初投靠公子豹,便是为去洛邑,亲眼看看夫人是如何在乐道上胜过那些巫者的。”
“闭嘴!”阿宽一记耳光扇了过去。
“十一,还不快带下去!阿菘!阿菘!”
十一虽已练武,但毕竟年纪尚小,怕她拿不住师延,淑姜又唤上阿菘,命两人将师延关押到后院柴房里去。
一阵手忙脚乱后,再看燕姞,像是受了寒,身子微微发颤起来。
阿宽见状,眼中顿时泛起泪光,小声道,“夫人,夫人若不舒服,今日先到这里吧。”
燕姞横了眼阿宽,可转眼又是一阵心悸,身子不由一倾,阿宽眼疾手快地扶住了燕姞,淑姜主动打圆场道,“夫人不必勉强,今日还是先回吧,是我失礼了,还望郝子殿下莫要怪我才好,改日,我去看夫人吧。”
燕姞情知再留下,恐会生事,不再强留,淑姜亦起身相送。
只是几人才出门,便见郝子期犹如铜石般堵在了大门口,见燕姞被扶着出来,郝子期那双眼睛顿时化作了利刃,仿佛要从淑姜脸上剜下肉来。
淑姜哀叹流年不利,阿宽见是误会,唤了声“殿下”刚想要解释,只见郝子期一个箭步冲来,直接打横抱起燕姞,走向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