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方庐话里有话,淑姜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看了看左右无人,方庐还是不放心,一直把淑姜领到屋子里,关好门窗,才小声道,“邑主,并非方庐搬弄是非,但有些事……也传得太不像话了,俗话说,升米恩,斗米仇,这些人啊,有了吃穿还嫌少,人心不足蛇吞象。”
见方庐绕了一圈不肯说正题,淑姜笑道,“方夫人不必顾虑,这些年从草原喀目,到薄姑邑主,背后闲话我也听了不少,虽说是闲话,其背后必然事出有因,还请方夫人直言。”
方庐重重叹气,再三强调,“邑主大度,那方庐就说了,但我可没这个意思。”
“说吧。”
“我估计,这些人多少是受了妲己姑娘的影响,她不是当街说要入宫吗?事情传开后,这一个个的啊,也跟着起了心思。”
“她们想入宫?”
“那到没有,还不至于,谅她们也没这胆子,不过自从邑主说选乐工不分贵贱,就不时有些个狂浪的话,说是四月春猎,或可攀附士卿贵人之类的。”
淑姜闻言到也没生气,反是点了点头,“为奴作苦役,也难怪她们有这等想法,更何况草原风气本与中原不同。”
“唉!”方庐连连摇头,“若是如此也就罢了,她们……”
话到嘴边,方庐有些说不下去了,淑姜心头一动,问道,“可是说我了?”
方庐皱着眉点点头。
淑姜略略想了想就明白了,自己身为屠户之女,发配草原时,又以奴隶之身被提拔为青鸟喀目,后因寻得嘉禾,重归中原,受封薄姑邑主,此后嫁与周国公子为妻,种种事迹难免会成为茶余饭后的闲话。
果然,方庐口中说的正是这些,末了,方庐又自行替淑姜辩解道,“这些人,只看到风光,全不见背后的苦处,换作她们,只怕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问题,好了伤疤忘了痛,我看是邑主对她们太客气了。”
淑姜眨了眨眼,“怕不是连方夫人的闲话也说了吧。”
方庐脸一红,并不否认,“邑主都敢说,还会顾忌我?就是……苏忿她们瞧不上罢了。”
“噗——”淑姜掩嘴笑了起来。
方庐急了,“邑主笑什么,可别回头选了白眼狼上来。”
淑姜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力争上游,不是什么坏事,方夫人这到提醒我了,选拔之事不可藏着掖着,该让众人都看到,能当上乐工究竟是凭什么。”
之后,淑姜与商容商议了番,趁着春播还没开始,干脆让南野所有女奴皆来参与选拔。
郝子期得知此事,又是大发雷霆,好在商容从旁劝说,说也奇怪,淑姜开口,每每惹得郝子期乌云滚滚,电闪雷鸣,而商容说话就特别管用。
出了邑正府邸,方庐忍不住向大门瞪了眼,“邑主,殿下这也未免太过争对了吧,真不知是吃了什么发物,火气这般大。”
淑姜到是不怎么放心上,“罢了,他也就发发脾气,不阻挠就好。”
就这般,春野上很快升起一大堆篝火,商容带着两名弟子,以及郝子期派给他的随从,就着雄雄火焰,一一听那些女奴唱歌跳舞,淑姜也带着一双儿女,连同方庐家两个儿子同去观摩,等春播后,她们两个怕都没什么时间陪孩子,故而趁着眼下不忙,尽量将孩子带在身边。
事实证明,人没有比较,就没有自知之明。
当着面一个一个比,连续月余,到春社前夕,众人终是服了气,商容则在原先敲定人选上,又增加了一名鬼方女奴。
此名女奴,约莫二十六、七岁,比淑姜还大些,面容因辛劳略显老成,但身姿歌喉极好,其牧团本是西落部一支,后流落到隗山,故而众人皆唤她为阿隗或西落隗。
阿隗诞有一女,当初淑姜见她有养育经验,便派她做了南野女奴的傅母,阿隗到是恪尽职守做得有模有样,据说,但凡孩童哭闹,只要听了阿隗的歌声便会安静下来。
淑姜事后也问过大姬,喜欢听谁唱歌,大姬亦回答说是“隗傅母”,歪头想了想后又补充说“像莘美人”。
听大姬提起莘美人,淑姜又是思绪万千,新月祭后,她就前往朝歌,一则探视西伯侯,接两个孩子,二则借给太妃请安的机会探望妲己,出乎淑姜意料的是,妲己不仅收去了往日里那份张狂劲,还与丽姒相处融洽。
拿妲己自己的话来说,“我又不傻,苏国那几只恨不得吃了我,闹腾莘妹妹,对我有何好处?”
淑姜听了也是哭笑不得,她知道,妲己还是那个妲己,只是远比她想像得更聪明,淑姜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担心。
正想着,侍者来传报,说是商容打算趁着春社祭祀,先讲两堂课,之后会依据农忙来安排教习,淑姜交待了几句,心中暗暗叹气,牧邑今年开始要囤粮,这些乐工并不能完全脱离农务,而淑姜也清楚,殷受全力支持她从奴隶中选拔乐工是为了什么,所以,这事她不仅不能出错,还得办得出彩。
春社祭祀结束后,商容将人选聚拢到学馆,给众乐工上了第一课,讲述五音三乐。
所谓五音,便是宫商角徵羽。
所谓三乐,则是巫乐、雅乐、清乐。
因是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