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商王者亲征,本不是什么大事。
然而,选择在此时离开朝歌,未免托大。
如今殷太师比干正在东夷,若殷受再离开,朝歌内手握重兵的便只剩下费廉。
此外,按十一所说,殷受居然把内政交由微子启和西伯侯共同主持。
这无疑是试探,更是对九侯与鄂侯的示威。
再说蓼国,虽为小国,其所在位置却甚为特别,恰与楚国相邻,又在九侯所控制地盘的边缘,殷受亲自带兵奔袭千里,相当于是孤军深入鄂侯与九侯的势力夹缝中间,两边一旦有什么企图,后果着实难以想像。
“十一,回去转告君父和大哥,我知道该怎么做。”
待十一离去,方庐顿时按捺不住了,“邑主,这……这大王是怎么想的?”
淑姜微微一笑,“费师长手中是握有精兵,可真正能调动王朝大军的,唯有微子启等几位殿下,至于让君父共同理政,不过是客套罢了。”
“没错,到底是王畿,大家总归是听命于宗室的,可大王去蓼国……是不是有点危险?”
“自然危险,却也不得不去,君父入朝后,九侯、鄂侯始终没有动静,再拖下去,大王的‘三公入朝’便成了笑话,蓼国内乱并不值得兴师动众,大王真正要敲打的是九侯与鄂侯,这一仗看样子是要打到秋社了。”
方庐咽了下口水,心下愈发不安,四下看了眼,又小声问,“邑主,若这一仗后,九侯和鄂侯还是不肯入朝歌怎么办?”
淑姜叹了口气,这是最令她担心的局面,毕竟殷受已摆出了强硬的姿态,若九侯和鄂侯再无动于衷,没任何表示,两边也就没了转圜余地,除非发生别的什么事……
不敢再深想下去,无论楚国还是涂山国,皆有淑姜的故人,尤其鄂侯之女楚妘昔日在洛邑对自己颇多照顾,再加上楚妘之子,又是熊狂之子,淑姜实在不愿看到战火四起的局面。
见淑姜面色沉沉,方庐又改口道,“真是,这不该是我操心的,是方庐多嘴,邑主勿怪。”
淑姜摇头,“我与方夫人一般,心下总觉不安,九侯与鄂侯想必留有后手,就不知事情会演变成什么样,真到那个地步,我们也无可奈何,眼下还是尽快把南野营建好,让大家安心过冬。”
方庐连连称是,将心思收了回来,今年桑林大会后,不少女奴有了身孕,若不把村落营建好,只怕冬日生产时,会有人捱不过去。
就这般,从春日忙到秋日,淑姜和方庐不再去探究什么,只专心经营南野事务,期间,牧邑周边除了送来奴隶,亦陆续增兵归郝子期掌管,如淑姜所料,殷受果然不可能把真正用兵大权交给费廉。
虽然众人都感受到了不寻常的气氛,牧邑的一切仍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甚至还加快了进度。
而殷受那边,就好似断了线的风筝,再无消息。
朝中无王者,总令人不安,街头巷尾,阡陌桑田,每隔日就有不同的流言传出,为此,郝子期下令严密监查牧邑各处,淑姜肩头担子愈发沉重,唯一让她感到轻松的是,妲己当日所求,到是可以暂时搁置下来。
“姐姐,大王还是没消息吗?大王迟迟未归,姐姐是不是特别高兴?”
再度前往大商邑社庙探视妲己,妲己有些病怏怏的,她本一心盼着淑姜替她打点入宫,没曾想殷受突然出兵,此事便没了下文。
“妲己……”淑姜看得出,妲己是真害了相思病,连忙宽慰道,“等大王凯旋而归,姐姐一定帮你去问……”
“那就多谢姐姐了……”妲己斜倚在凭几上,有气无力地回了句。
看着妲己面色泛黄,眉宇间尽是倦态,淑姜也是不忍,柔声道,“总是闷在屋子里也不好,姐姐这次在大商邑多留两日,陪你出去逛逛可好?”
妲己偏着脸,微微一笑,“姐姐送来的新衣到是几年都穿不完,就是还缺些首饰。”
“妲己想要什么,姐姐给你买。”
妲己笑容忽而多些凄楚,面向窗外一树娇色芙蓉道,“杏叶都黄了,妲己从未在一个地方待这么久不出门,身陷囹圄也不过如此吧。”
“妲己……”淑姜心中又是涌上阵阵愧疚,她从前是怕妲己闯祸,所以将她软禁,如今见她快要闷出病来,不禁有些后悔。
“姐姐不必自责。”妲己收起了笑容,眸光转黯,“说句姐姐不爱听的,如今妲己就算打扮起来又如何,给姐姐看吗?大王一日不归,我便也没什么心思出门,到是甘愿在这牢笼中,姐姐也不必来看我……,反正也带不来什么消息,每每不过失望罢了……”
话说的无礼,却也是实情,淑姜并不生气,反是由着妲己道,“好,大王有消息前,姐姐就不来了,我会把阿菘留下,若你想出去走走,就同阿菘说。”
“多谢姐姐,有些话还是与姐姐才说得通,姐姐该知道的,妲己并非是讨厌姐姐,只是心中着实难受。”
“我明白……,好好休息吧,姐姐先走了。”
“嗯。”妲己应了声,不再言语。
淑姜识趣,也不多留,只到门口时,身后忽又传来妲己的声音,“姐姐,大王若有消息,无论好坏,可一定要告诉妲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