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子启殿下早在洛邑就见过。
之后东夷之事,又是微子启居中调停,淑姜行礼时格外郑重。
微子启身边站着一名男子,面貌与微子启有几分相似,年岁略轻,是先王次子微仲衍,看得出微仲衍与他那位兄长甚为亲厚。
在两位殿下一步之遥的地方,是一名笑容可掬的男子,略有些肥胖,灯火之下不住举袖擦汗。
微子启笑着介绍道,“此为百官之首薛尹。”
淑姜不动声色地跟着姬发行礼,那男子连连摆手回礼道,“不敢当不敢当,殿下就爱拿小臣开玩笑。”
淑姜心底有些诧异,她本以为,作为百官之首的大尹,就算不是严厉的,也该是持重的,可这名薛尹却有几分憨态,一双细眼总是笑眯眯的,嘴角上翘,饱满的面腮垂着两坨肉,一眼瞧去就觉喜庆。
进宫前,姬发到是说起过这位薛尹,薛国人,妊姓,本名妊仑,众人习惯称他为薛仑。
薛国本是不起眼的东夷小国,擅造车轮,除此之外,藏书颇丰,读书风气浓厚,大商好几任大尹皆出自薛国,尤其薛仑一支,祖上就出任过大尹,薛仑的才学更是年少扬名,故而先王帝乙早早就把薛仑召来朝歌,伴驾左右,为新王登基备下辅佐之才。
闲聊攀谈了阵,淑姜看得出,薛仑的亲切并非伪装,是出自本性,殷受启用薛仑主持百官改制,显然是不希望朝堂上掀起太大风波。
之后,侍者端了茶点上来,姬发谢绝道,“尚未拜见太师、师长,可是在大王处?”
提到这两人,气氛莫名僵了下来。
薛仑赶紧接口道,“许久不见公子,太妃甚是挂念,也想瞧瞧邑主,请二位随我去见太妃吧?”
薛仑话中有话,姬发也识趣,当即同淑姜辞别微子启、微仲衍走出偏殿。
拐过三个弯,薛仑忽而停下,笑嘻嘻道,“费师长在太妃处,三个月后,两边就是亲家了。”
淑姜大约有些明白了,难怪方才气氛会冷,想必微子启和微仲衍并不怎么赞同这桩婚事,再想到费来的种种行径,淑姜也不免替那名王姬暗暗捏把汗。
入了太妃寝宫,见是姬发,太妃当即眉开眼笑,唤起姬发的小名“阿珷”来,对于淑姜则是不咸不淡地应着,边上坐陪的是一名两鬓斑白,束袖窄衣的壮年男子,男子身材魁梧,虽有些年纪却不减赫赫武威,发上白霜反添了几许沉稳的魅力,此人自是师长费廉。
待太妃同姬发寒暄过,费廉忽而向淑姜抱拳,“邑主,小子无状,在东夷多有得罪,老夫替他向邑主赔礼了。”
淑姜愣了下,赶紧回礼,“费师长言重,淑姜亦有欠妥之处。”
打进来后,费廉就一直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淑姜还以为费廉要发难,何曾想到他会赔礼?
太妃眼神瞟了瞟,拉着姬发道,“阿珷,你好歹是个公子,身边只有良人怎么成?”太妃说着又看向淑姜,“邑主莫要怪我多话,既是两情相悦,孩子也有了,邑主又没离开阿珷的打算,那就趁早结了亲,莫让阿珷为难。”
提到“孩子”,淑姜眼皮跳了下,她真怕费廉会开口要女防,幸而费廉只是打圆场道,“年轻人的事,他们喜欢就好,到是犬子骄横,承蒙太妃不弃。”
“哪里,师长客气了,正如师长所言,年轻人的事,他们喜欢就好。”
“夜深露重,还请太妃早点歇息,老臣先行告退了。”
薛仑见太妃有意针对淑姜,悄声道,“太妃,戌时已到,这公子和邑主,也该去见大王了。”
太妃悠悠道,“去吧去吧,老太婆不烦你们了。”
“母妃休要这般说,待阿珷得空,还会再来看母妃的。”姬发之母与太妃同出一族,按照习惯,太妃可以算是姬发的从母,故而姬发唤了声“母妃”。
太妃脸上浮起慈祥的笑容,“说笑呢,阿珷有心就好,都去吧,我还真有些乏了。”
几人赶紧告辞,走出太妃寝宫,路上,薛仑又同费廉聊了两句,才带着姬发和淑姜往大殿而去。
到了此时,淑姜已大致领略了这位薛尹的过人之处,几位重臣,分作三处应不是偶然,想来平日里就是如此,能在三方游走,将事情处理好,便是薛仑过人之处。
才近大殿,忽听一阵惨叫响彻夜空。
叫声连绵不绝,很是骇人,薛仑也被吓在原地,边上侍卫拱手解释道,“薛尹勿忧,大殿之前正在行刑。”
说话间,那叫声并不间断,并开始嘶哑。
薛仑打了个寒颤,“什么刑罚?”
“虿刑。”
一个声音从前方传来,淑姜和姬发同时望去,竟是崇虎。
薛仑变了脸色,随即反应过来,“莫非是……昆吾止?”
昆吾止!
今夜,淑姜已是历经了两次惊讶,只是将前两次加起来,再乘以百倍,都没此刻来的惊讶。
崇虎自是知道淑姜在惊讶什么,他青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轻浮之态,“邑主,大王要我同你说,昆吾止昔日对邑主无礼,还险些害死邑主,如今,也算替邑主讨回公道了。”
姬发暗暗拉住淑姜的手,问道,“昆吾止如何落到这个地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