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和大黑被抓了。
淑姜轻轻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的费仲,费仲抱着阿游亦静静看着淑姜。
此刻的费仲全身皆是破绽,身为一名侍神者,要制住眼前两人,对淑姜而言是轻而易举之事,更何况她所持行气铭为上品,阿游又沉浸在梦中,魂魄最易操控……
掌中缓缓浮起燕山神女的行气铭,淑姜坦然道,“先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还请听我一言。”
船泊芝罘,淑姜终是见到了被五花大绑的杨戬以及大黑。
风霜砥砺的少年,皮肤粗糙了许多,却依旧面白英俊,似晒不黑般,而那一身的破衣烂衫,又和坚毅的眼神,融合成一股奇特的魅力,倔强挺拔的腰杆,更似一柄笔直锋锐的长戈。
“言尽于此,烦请先生照顾杨戬。”淑姜微微欠身行了个礼。
费仲也略略欠身回礼,怀中依然抱着熟睡的阿游,“邑主宽心,论辈分,费某本该拂照阿戬。”
拜别费仲,再上蓬莱峰,花色退去了嫣红。
蓬莱峰只春秋二季,当秋之时,蕙馨兰雅一片素白,漫步花海,仿若踏在云上般。而蜃台上那轮蜃月,比春日见时更皎洁了几许,此际,便是凡人,也能感到太阴精华满溢后微微流曳的气息,天候将至,正是最好的献祭时机。
“只身上蓬莱,邑主好胆色。”
身后传来莱妘的声音,若夜霜悄降,凛然寒骨。
淑姜转身,只见莱妘如从前般犀甲白唇的装扮,只这一次,她手持长戈,左颊上多了道血痂,想来是之前与薄姑、攸国奋战时留下的伤,阿彤站在莱妘身后,一脸担忧地看着淑姜。
淑姜从容行礼道,“神女大人久见了,淑姜此番前来,是想要与神女大人一谈,比起蜃台献祭,或许有更好的方法可解大莱困境。”
“哼,就是你和阿彤提过的以工代巫?若是如此,邑主就不必多言了,安邦之策,稳妥为上,岂能说变就变,若邑主不愿献祭,本王有的是办法,比如人牲。”
“人牲不失为一个办法,可蓬莱蜃台并非空桑谤木,神女大人也不是青阳夫人。”
话音方落,长戈带风,停留在淑姜鼻尖三寸,阿彤忍不住向前跨了半步,莱妘微微侧头,“彤傅母莫非是被薄姑邑主说动了?”
莱妘刻意咬重“薄姑”两字,阿彤吓得赶紧行礼解释道,“吾王息怒,当日邑主与阿彤提起以工代巫,阿彤以为此为天下大势,但阿彤并不认可邑主的临时起意,正如吾王所言,此乃动摇朝本之事,求变需缓图,至少不能在此时。”
莱妘收回长戈,冷然道,“说来说去,你和玄嬴都被她蛊惑了去想要毁蜃台,殊不知能与大商抗衡至今,全仗蜃台。”
阿彤看了眼淑姜,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淑姜接口道,“敢问神女大人有没有想过,若按淑姜的法子,空桑也会失去活谤木,从此费国与少昊氏再也无法相互依仗,东夷势必有一番动荡,为稳固局面,大商需重新制衡东夷格局,这正是大莱图变的机会,再者,阿母曾言,淑姜是姮娥后裔最后一名献祭者,淑姜过后,这蜃台便如同虚设,若不趁此时解决玄铁之祸,只怕淑姜之后,便无人可解。”
“邑主好大的口气,看来黄河改道薄姑,让邑主变狂妄了,本王且不杀你,还请邑主在此反躬自省,再答本王。”
莱妘说罢,也不待淑姜回话,长戈负身,大步离去。
阿彤留在原地,微微叹气,“请邑主暂留,另则,也请邑主交出燕山神女的行气铭。”
淑姜没有抵抗,取下腰间行气铭递了过去,她早知不可能这般容易说服莱妘,也想过最坏的结果是自己被当作人牲献祭,但眼下看来,莱妘并不打算这么做,自己还有转圜余地,莱妘留下阿彤,便是要与自己谈判,以莱妘的身份,自不可能与一个邑主讨价还价。
“邑主,方才得罪了。”到下榻处,阿彤首先向淑姜赔了不是。
淑姜见状,心中更多了几分底气,“彤傅母不必客气,有话尽管直说。”
阿彤脸上露出为难之色,“那日与邑主一番长谈后,阿彤甚是认可邑主的以工代巫,事实上,千百年来,巫者所行之事,确实渐渐由百工替代,有识者,皆明白这是天下大势,只是谁也不敢挑破。明确提出‘以工代巫’,邑主还是头一个。”
听出阿彤的言下之意,淑姜也不兜圈子,“我明白彤傅母的担忧,过去女子执政掌兵,与男子同等,皆赖巫者握有神权,只神迹陨灭,王权渐长,夏朝时,朝政承袭完全由男子把持,女子从此不得称王掌兵,这一局面,大商立朝之初,祖王商汤本有意扭转,可在祖王逝世后,接连发生九世之乱,战祸不断,巫者由此日渐式微,直到武丁大王时期,后母妇好再兴巫权,王与后并称天下,可此后,巫者为夺权柄翻覆朝堂,以至后来的武乙大王起了灭巫之心。可叹,既是要执政掌兵,便不该利用那些衰落的神迹,装神弄鬼,惑乱人心,眼下的局面,可以说是积重难返,不变定然万劫不复,图变或有一番新局面。”
“邑主高见,可邑主却忽略了两点,一则新局必以覆灭旧局为代价,就好比一盘走到尽头的棋,固然输赢底定,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