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营地,天空就落下细雨。
站在山岗上,只见西南处天际涌动着一条诡异的灰线,不必开启天目淑姜就知道,百里之外定是大雨倾盆。
想必是因溯洄的关系,不得不终止宁雨。
到了第三日,南风吹拂之下,云雨零零散散飘了过来,一团一团的,时而滂沱,时而稀疏,更有的时候,半边呼啦啦雨落,半边却是灼灼晴空,看得众人啧啧称奇。
淑姜总觉事情不太对。
许是强行终止宁雨的关系,反让气候失了控。
人天相应,这失了控的与其说是巫方,还不如说是人心……
淑姜的预感很快成了真,黄昏时分帐外传来熊狂的通报,“邑主,佳邑宗求见。”
淑姜赶紧起身迎了出去,只见薄姑佳头发草缕般贴在脸上,浑身淋了个湿透,裙摆一片泥泞,很是狼狈,见淑姜出来,薄姑佳也顾不得体统,扑上来道,“阿淑,求你救救曹国!”
“佳邑宗,且进来说话,是不是曹国的河道出了问题?”
这样的气候,可想而知必然引发水患,只青阳夫人虎视眈眈,淑姜也不敢派人去探消息。
“来不及了。”薄姑佳拖住淑姜,不肯往帐子里去,“我那不争气的弟弟还想讨好费国——,不行!得开坝!再不开坝,先死的就是曹国!”
看着薄姑佳绝望的眼神,淑姜不再多言,当即转头下令,“熊少主,点兵拔营,开赴曹国河坝。”
“阿淑……开坝不能从曹国走……”
淑姜干脆行事,薄姑佳却又踌躇起来。
熊狂无奈道,“佳邑宗,既然事态紧急,为何还要我们绕道?”
薄姑佳咬了咬牙道,“不仅得绕道,我……也不能随你们去……”
这下熊狂不干了,“佳邑宗,曹国救下来算曹侯和你的,私自开坝算我们邑主的,这算怎么回事?”
周围王军也纷纷抗议起来,这段时日,淑姜和姬发的作为,众军都看在眼里,年初开挖滩涂众人本是有些抱怨,但当看到薄姑面貌翻新,风调雨顺,这些王军打心底钦佩起淑姜和姬发来,如今薄姑佳的要求甚是无理,众军怎会答应?
“不是……我只是暂时不出现……”薄姑佳急得不知怎么解释。
淑姜对着薄姑佳点点头,随即抽出手,转向众军道,“诸位自王畿远道而来,为的就是平定东夷,平定东夷不仅仅是杀敌扩疆,诸位既是王军,便该胸怀天下,东夷的黎民也是王之子民,更何况……若曹国受灾,咱们好不容易种下的粮食,就要分给费、曹二国了。”
讲大义,或许只有部分人听得进去,可讲到吃饭这等攸关生死的利益,所有人都动容了,当即就有人喊道,“听邑主的,邑主说得对!”
熊狂趁势大喝一声,“列队!拔营!”
众军齐声应过,开始有条不紊地拔营整队,薄姑佳深深施了个礼,又匆匆离了去。
熊狂忍不住道,“邑主,莫非她们母女俩又吵架了?”
淑姜看了他一眼,这大个子的八卦劲也不是一两天了,“先把事情做好再说。”
连夜行军,终在天明时分,绕到了曹国西境的黄河口。
只眼前的情景,比淑姜预想得更糟。
曹国那段的黄河水已是漫出河坝,附近良田皆毁,有村民发疯似地捞着被泥水泡烂的青苗,有人捂脸痛哭哀嚎,更有指天咒骂的,“天!你怎不开眼去淹恶来!”
淑姜深吸一口气,“开坝!”
“且慢。”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
淑姜转头看去,只见雨中站着一名穿戴蓑衣斗笠之人,那人压低斗笠上前行礼道,“如今水势凶猛,开坝不可从中间开,否则,邑主和众人恐有性命之忧。”
熊狂只觉来人行迹鬼祟,喝问道,“你什么人?”
淑姜抬头止住熊狂,向来人行礼,“多谢先生指教,是淑姜鲁莽,险些酿祸,还请先生留下,为我们指点一二。”
蓑衣人点点头,随即一言不发地向河坝处走去。
到了河坝处,众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骂声四起。
当初费国是铁了心要改道,用山石沙泥筑了近半里宽小山似的高坝,并将原本的河道填了个结实,而薄姑新清理的禹河道也由于费国的阻挠,只得停留在河坝之外。
可以说,但凡黄河旧道或者禹河道有一条没堵死,也不会如眼下这般惨烈。
蓑衣人指着坝上一道不知何时插下的长龙似的木楔道,“邑主命人沿着木楔挖即可,剩余的挖掘处我会根据水势调整。”
“喂,你该不会是杨戬吧?”有王军忍不住问。
另有人道,“杨戬是少年人,声音怎会如此苍老?”
“就是,身材也不对。”
熊狂打断众军议论,“少废话,早点干完早收工!”
“兄弟们上!帮帮这些可怜的乡亲。”有人应和道。
于是众军不再抱怨,将武器变作工具,开始沿着河坝疏通河道。
“邑主,那边有个山洞,躲躲雨吧。”熊狂指着一处劝道。
淑姜点点头,又同蓑衣人道,“请先生借一步说话。”
入了山洞,淑姜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