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烟尘遮蔽着龟裂坑洼的焦土。
便是有青芒照耀前方,脚下的路亦是崎岖不平。
淑姜行走在其中,耳边似有万千呼唤,悲切到尽头的灵魂,终是泄尽了苦痛,期盼着新生。
走了不知多久,沉闷的瘴气开始骚动,仿佛有许多人纷纷抬起了头。
此时此地,淑姜才深深体会到菀风所说的“祭祀无非人心”,类似的话,夕墨也曾同她说过,人天相应才是降灵的本质,引导与操控,皆在巫者一念之间。
只是,即便是巫者,就能分清自己是引导还是操控吗?
涌动的瘴气中,淑姜也抬起头,这一次的祭祀没有舞步,只是一场心祭。
“邑宗大人,引导和操控到底区别在哪里?”
“一路教到你现在,还不能明了吗?”
“我……”
“这个问题,你必须自己体悟。”
现在的淑姜有了答案吗?
是的,有了。
人天相应,产生的是巍巍天象。
比如乌云密布之时,人心的力量,可破开天光。
又比如晴空万里时,人心的力量,亦可招来风雨。
然而,天象并非天道,就好似上古传说的玄霄天宫,浮于九霄之上,在玄苍幽邃中,才能看见真正宏大的天道。
日月轮转,星河旋舞,这就是大道,人心天象掩盖不去的大道!
这片土地上,无论人心何等纷争计量,只此际,天道欲醒此地,人岂可阻!
刹那间,淑姜只觉全身灵力汇聚到天目,自己的身子仿佛消失了般,又似与天地万物融合,是焦土,亦是烟瘴,是玄苍,亦是风云……
狂风霎起,瘴气如乱流,渐渐又成漩涡,淑姜站在风眼中,安详地飘浮着,沐浴在灵鸟青光中,仿若一片轻羽,不知多久,就在风眼即将移去之际,淑姜抬手召下一道风。
那一道风,与横桓整个鬼火沼泽的狂风相比,是如此微不足道,却是四两拨千斤,固定住风眼,整个瘴气,竟开始缓缓往上抬升。
远处的人,皆为这骇人的天象所震慑!
这片瘴气过于庞大,总让人错觉是浮起了一座山,一片大地,滚滚烟尘中,又不禁令人担忧,这一座山,一片大地会不会突然跌落下来……
惴惴不安中,瘴气以悬瓮山为尺,自山脚浮至半山,再由半山浮上山顶,随即一下跃上高空,狂旋呼啸中,瘴气云烟,层层相叠,仿佛好几面巨大的镜子叠在一起,也由于风眼的存在,依旧有光从中透下,照得瘴气烟尘一片玄黄,好似上古神人铸就的巨大铜镜。
姬发的视线从空中收回,在风中一动不动地看向眼前展露狰狞面貌的焦土,淑姜走得太过遥远,全然看不见踪迹,姬发的视线却仿佛跨越了距离,看到了那个身影。
“颠老!可以走了吗!”狂风中,吕奇不得不用吼的。
颠老藤杖指天,声音清晰传遍全场,“等第一道雷起。”
终于,玄黄色的镜云,在边缘勾起了一圈紫电,随即“轰隆”一声,天崩了般,颠老率先骑马冲出,姬发紧随其后,后面的人一一跟上,驰骋在焦土风云间,既心惊动魄,又豪情万丈,仿佛正踏入天地开辟之时的鸿蒙之境。
淑姜站在原地,继续仰着头,直到第一滴雨落下。
风雨之中,向她而来的不仅有骏马,还有天际盘旋的鹰隼,百羽幻出商羊虚影冲了上去!
风雨中的青鸟,划出道道青芒,亦似雷电闪烁不停。
淑姜只觉好笑,到了此时此刻,昆吾止还要杀自己?图得是什么?他为何不亲自来?
蓦地,被雨水打泥泞的地面中,蹿起一条巨大的蛇影。
淑姜惊讶,一时不及应对,愣愣地看着这道虚影,想起了遗失的蛇眼萤石,是朱墨的残魂?
修蛇虚影向着淑姜咬来之际,淑姜背后却是白光大作,并传来声声鹿鸣,而在修蛇虚影后,也闪出一道白影,正是大狐喀目操纵的白狐兽魂。
修蛇两下被夹攻,顿时狼狈,很快左支右绌,应顾不暇,轰然坠落泥泞中。
姬发和狐甲一双双赶到时,恰好见着一头白鹿虚影立在淑姜身畔,引颈长鸣,两边皆勒住了缰绳,直到那白鹿拔足向悬瓮山方向跑去,消失不见,众人才反应过来,合拢到淑姜身边。
姬发伸出了手,淑姜没有犹豫,上了他的马背,一群人默契地合了队伍,向着云舟两山合抱的谷道奔去。
雨势绵延千里,到了大狐依旧落个不停,牧人们东奔西走地赶着羊群躲着雨,故而狐满也没举行什么迎接仪式,只如接待旧友般,将众人安置在最舒适的几个大帐内。
淑姜刚换好衣服,就听得外头传来一阵喧哗,西落小酋大喊道,“姬发,给我滚出来!”
“……”
这仇家上门也未免太快了些。
狐丁一跺脚道,“又在发疯!”
淑姜匆忙赶出去,雨中已是传来金器交鸣声,周围围着一大群人。
“让开让开,喀目来了!”狐丁一持着伞,追着淑姜高声道。
众人皆淋雨围观,淑姜岂顾得了撑伞,急急赶到圈内,才发觉这是一场无法阻止的战斗,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