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萧茹瑾上回见外祖母,怕是有十余年了。
萧茹瑾是嫡女,曾经极听父亲的话,认为萧家做得任何决定都是正确的。
还记得当时同宋家诀别的时候,她因父亲挑拨离间,误解说了许多狠话,嘲讽宋慈是商人,薄情寡性自私重利。
现在一看,她懊悔莫及。
“自父亲位任司空之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萧家就自视甚高,做了许多荒唐事。操控新帝婚事、大言不惭把每任萧家嫡女当国母驯养,孙女进宫以后才明白,物极必反、恶果自食,萧家树大招风惹新帝忌惮,必有灭顶之灾。”
“孙女已经知错,可父母他们似乎还不知晓,妄图再次操控一个新的傀儡皇帝,我不想这么做。大漓内忧外患,现下当是齐心协力灭外族侵犯的时刻,如何能内斗夺皇位?”
“崔太妃即将临盆、冥昭王虎视眈眈,那二人都想灭了萧家,我再记恨父亲也不能不管族人,外祖母,孙女想活命,只能求你了。”
宋慈等萧茹瑾侃侃说完,冷淡询问:“老衲是僧人,宋家是商家,如何能救家国?”
“太后还是回去吧,我是俗人,无论大漓是兴是亡,只要我的儿女能平安便好。”
“外祖母心善,挂念血脉,就更不能不管孙女。”
萧茹瑾咬牙,牵着宋慈的手摸到小腹。
那儿并未显怀,可三个多月了,只要仔细去听,许是能感觉到一丝抽动。
而恰好,宋慈的手在摸上去的时候,它好似感应到,重重踢了一脚,老人淡然的眼眸划过惊涛。
“你——!”
萧茹瑾怕隔墙有耳,制止宋慈惊呼,又磕了一头:“外祖母,孙女知错。”
宋慈神情复杂,望着萧茹瑾许久,叹息:“罢了,你跟我来。”
她领着萧茹瑾去了庙中佛像后的密室,在那里,二人终于能放下所有戒备谈天。
宋慈难以置信,盯着萧茹瑾平坦的下腹:“这是谁的?”
大漓人皆知先帝驾崩足有半年,看月份就知道不是盛誉的。
萧茹瑾没有犹豫多久,吐出一个名字:“冥昭王,盛亓。”
“什么?!”
饶是念佛多年,宋慈都不由尖叫,“萧茹瑾,你疯了,可知冥昭王是谁?!”
那不是萧茹瑾亡夫的亲弟弟、她的小叔子!
叔嫂同席,是为乱伦!
萧家人人夸赞的嫡女居然给漓国带了这么大一顶秽乱宫闱的帽子!
惊讶完宋慈都笑了,咳嗽两声开口:“萧国崇啊萧国崇,你抢走我女儿和孙女的那天,当是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吧!”
兀然听见父亲的名讳,萧茹瑾面有难堪,咬唇祈求:”外祖母,其实父亲他并非十恶不赦之人,就是太过眼自傲刻板,才会——”
“别说,我不想听那人的事情,只需跟我说你。孩子是盛亓的,这事有几人得知?”
“外祖母,孙女只跟您讲。”
“莞儿都不知道?”宋慈疑问。
萧茹瑾摇头:“并不,母亲对我极好,可她毕竟还是萧家的人,也被父亲看得极严……”
她特意来找宋慈求和,就是想着宋家是商贾人家,无论朝廷怎么内斗,都跟他们无关。
宋家绝对置身事外的局外人,只有他们,才不会打孩子任何主意。
“不错,倒是不笨。”
宋慈满意点头,对萧茹瑾好感回升几分。
其实她如何不知道自己这个外孙女有多优秀!萧茹瑾年幼的时候宋家别提有多喜欢。
可惜萧国崇手段严苛,硬生生把天真活泼的小仙童教导成所谓“名门闺女”的权势工具,两家人才变得如此生分。
现在见萧茹瑾醒悟,宋慈不由唏嘘:“你出嫁那日我还在想,先帝性子刚烈,向来不喜萧家,为了对付萧国崇特意扶持出崔家,看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般情形你进宫如何能好受?果不其然,第二日京城就传遍了,先帝新婚夜竟放着皇后不管去宠幸崔太妃,狠狠打了萧家的脸。”
“京中人觉得快慰,茶余饭后闲谈你的八卦,可我总觉得心寒。阿瑾,半年来在深宫,日子过得很苦吧?”
宋慈轻轻一句,叫萧茹瑾不由再次哭出声:“外祖母……”
她当然苦,出嫁那日丢了脸,盛誉碾碎了多年来父亲为她捏造出的自尊心,让她得知什么“京城第一贵女”,不过是崔燕染踩在脚底的淤泥。
所谓的矜持碎了,盛亓又找上门。
她负了他,唯一真心相待的情郎为了二人的婚事凯旋归来,结果见心上人成了兄长的妻子,谁都不好受。
两方夹击,那时萧家做了什么?
无人帮她,只会一味责怪,将她当做工具一般命令。
叫她养别人的儿子、尊崇皇太后的旨意,绝对要稳住萧家地位……
许是从那时开始,萧茹瑾就变了。
什么京城贵女,无双国母,不过是深宫狡兔,任人羞辱拿捏!
再不为自己打算,她和腹中的孩儿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她明面上不喜盛亓触碰、总骂他荒唐,实则何尝不想靠男人发泄怨气?
二人胡闹半年,才会在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