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翠院里一夜未眠,徐敏敏醒了就哭,哭累了就晕过去。
二十板子打下去,衣服被血水和汗水浸透。
一碰她就尖叫,平嬷嬷无法,只得在徐敏敏贴身婢女语芯的帮助下,用剪刀一寸寸的将衣服剪下。
看到女儿这般模样,徐柳氏坐在一旁双眸通红:这天煞的徐朝前,居然敢把自己闺女打成这样,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另外一间朝东的卧房里,徐尧尧洗漱完躺了下来,值夜大丫头雨尽为她掖着被角:“二小姐早点睡吧,奴婢瞧着三小姐那边……今天晚上不知道会闹腾多久呢。”
“成事不足!”徐尧尧心烦,她皱着眉头一脸的不耐。
两日前,她就与何家大小姐约好一同郊游的,如今徐敏敏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父亲在气头上肯定不会让她出门。何家大小姐的哥哥是新科探花,她可是通过好几个手帕交才把人约上,这下好了……
见自家小姐面色不虞,雨尽自然知道原因,她笑着劝慰道:“这几日暑气正盛,官家小姐们怕是耐受不住,不如就在家中纳凉,待天气转好再相约外出,岂不更好?”
徐尧尧烦躁:“这么好的机会又不是时时会有,那何家……如今正炙手可热呢。”
她了解父亲,女儿对他来说就是工具,探花虽然名声好听,但初入仕途也不过是入职翰林院,或者外放出去做个知县,远远满足不了徐朝前的需要。
因此何家公子的事情,她只能暗中打探,可如今,能接近何家大小姐的机会眼看着就要被徐敏敏搅黄,她怎么能不气恼。
……
这一夜,柏翠院里的人各怀心思,都没睡好。
但徐朝前却没受到丝毫影响,翌日清晨,他从前院直接上值去了。
刚点完卯,他就被工部尚书鲁直派人给叫了过去。
这还是七夕宴之后,鲁尚书第一次传召,徐朝前正了正衣冠,笑盈盈的进了工部内书房。
鲁直坐在书案前,他身后站着一个面白无须的男子,看衣饰应该是宫里来的,一脸冷色。
待徐朝前行拜礼后,鲁直介绍:“这位是皇后身边的王公公。”
原来是皇后身边的大太监!徐朝前心里一震,满脸堆笑。
可后者并不准备给他这个脸,只是冷冷瞥他一眼,从鼻缝中喷出一声:“哼。”
徐朝前官做不好,但却比谁都会看人脸色,见王公公如此反应,他的心绪瞬间跌到谷底,连忙做小伏低的请安。
鲁直懒得看他这副样子,而王公公则冷笑一声:“徐大人真是好家教啊,皇后娘娘特地让咱家来跟徐大人好好学习。”
徐朝前吓得双膝一软,扑通跪地:“皇后娘娘何出此言?”
“听闻徐府大小姐病重,但却被三小姐拦着求医无门,若不是威远侯府的人机灵,只怕徐大小姐此刻已经没命了吧!同样是徐家女儿,怎么徐大人的眼和心都斜了呢?”
“公公容禀!下官近来操心政务,每日早出晚归,便是回府也很少进内宅!此事家中小女之间闹着玩,一不小心没了轻重。如今容姐儿已经康复,公公若是不信,可以随下官回府查看。”
“怎么?咱家难道是奉皇后之命,专程来这里听你如何勤恳为公的吗?”
“下官不敢!但下官此话句句属实,容姐儿确实已经好转,且……下官已经责罚了闯下大祸的幼女。”
“哦?徐大人严惩了府上的三小姐?”王公公笑道,“在徐府吃香喝辣,也算是严惩?”
徐朝前颤巍巍地抬头,看着王公公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恍然大悟:
“下官今晚就着人将小女送去庄子上。”
王公公故作姿态:“哦?徐大人竟然舍得?”
见他语调好转,徐朝前哪里还不明白,连忙点头:“舍得舍得!拙荆偏疼幼女,下官早已布满。如今铸下大错,下官若不趁此教育一番,将来恐怕还会闯下更多的祸事。”
“还是徐大人深明大义!”
“王公公过誉了。”
王公公上前掺起徐朝前:“既然如此,咱家就如实回禀陛下和娘娘去了,徐大人这般处置,想必陛下和娘娘也会放心。威远侯是陛下的亲外甥,眼看着外甥媳妇差点病死阁中,陛下怎么能不担忧?"
“陛下担忧,皇后娘娘怎么能不分忧?这不……就让咱家来做这个恶人了。”
徐朝前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后背尽湿,连连点头:“公公辛苦了!还请公公在娘娘面前多多美言。”
见目的已经达到,王公公向鲁直道了声扰,便出了工部内书房。
威远侯府的长史穆易正在外候着,见王公公出来,笑着迎上前,递过来一个银袋:“辛苦公公跑这一趟。”
王公公顺手塞入袖中,笑道:“侯爷想给大小姐出气,咱家怎么能不敲敲边鼓?”
两人心照不宣,笑着离去。
而房内的徐朝前则感觉自己仿佛死过一遍。
因为刚才不住的叩头,他的官帽已经歪在一边;官服也已湿透,皱巴巴得贴在身上;膝盖处皆是褶皱,刚才那一番下跪……他跪得十分扎实。
这般模样,鲁直简直没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