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说完话,身边的管事立即给他斟茶。
“您说的是,”管事道,“到底……就是一桩买卖。”
文老爷在这里坐了一个多时辰,就听着外面的秀才们说话,当秀才们争论文稿的时候,他还会捋着胡须轻轻点头。
母亲过世之后,他丁忧回乡守丧,一直大门紧闭甚少出门。对外面的事不闻不问,不是因为他太过偏激,而是不想为那些事扰了心境,就想清清静静为母亲尽孝。
三年守丧结束,他也并不着急,更没想四处走动,争取早些回朝廷任职。
他是半个月前突然收到朝廷的文书,让他正旦之后归京,从前的同僚和友人得知消息,纷纷写信给他,盼他早些上任。
离开家中草庐,他就直奔大名府,一来是躲避有人频频造访,二来这里也是他曾居住的旧地,而且北京大名府是陪都,在这里能听到些朝廷的消息,又不会离朝廷太近。
他没知会任何人,只带着一个老奴一路往大名府而来,沿途在坊间打听些许消息。
与其听别人说,不如自己亲眼看看大梁朝廷三年有什么变化。
北方战事虽然停了,但许多地方仍旧人烟稀少、田地荒芜,他六七年都留任北方,见到这种情景,心中感慨万千,只希望重回旧地为官,为北方百姓做些事。
他那低沉的情绪,直到大名府才缓和了些。大名府比他想的要繁华,城内坊、市打开,百姓来来往往,一片热闹景象,有点国泰民安的意思。
尤其是一早有人走街串巷的卖水,那蒸腾起来的热气、沿途叫卖的声音,给这府城增添一份烟火气。
文老爷还特意叫了洗面汤,从卖热汤的小贩口中得知大名府有了一种小报。
拿到小报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看起来。
先是看到那一行有些熟悉的字迹,那像是王相公长子的字迹。
顾不得别的,他立即让管事出去打听。
得知王相公的长子没在大名府,但与王晏亲近的贺檀和童子虚都在这里落脚。
虽然尚不清楚王家有没有插手这小报,心底里却已经对小报更重视几分。
反反复复将小报看了几次,文老爷觉得这确实是有些东西,而非一时玩闹之物。
只是一张纸而已,他就对最近大名府发生的事知晓的七七八八。尤其是那价钱低廉的佛炭,当记宝德寺一功。
还有那花银钱印刻小报的谢娘子,也是个有思量的女子。
他动了心思将小报带入京中,也许在别人看来民间的刻印登不上大雅之堂,却对坊间百姓格外有用处。
不是邸报,却又解读朝廷下发的政令,更多的文章写的都是大名府与百姓有关的事,用的文辞并不繁复,容易口口相传。
这是个好东西。
本来文老爷对小报有极大的期望,今天听说杨家事,立即给他泼了一盆冰水。他忘记一点,有些事究竟不能像想得那般……小报是人所写,那一定会有偏颇,难免有人利用它来获得利处。
若是弄不好,传出去之后弊大于利。
文老爷正想着,就听外面传来声音。
“谢大娘子来了。”
文老爷立即放下了手中的茶碗。
佛炭和小报都与谢大娘子有关,她身上的案子也格外离奇,一个差点就被害死的女子,却在大名府搅起了这般动静。
文老爷有心探知一二,于是站起身走到门口撩开帘子向外看去。
早就听说了谢大娘子的年纪,可是当看到那么一个年轻、清丽的面孔,还是让文老爷有些惊讶。
看着也就十六七岁的女子,穿着一身寻常的衣裙,神情却大方、沉重,一双眼睛也格外的清亮。
在场的秀才纷纷起身互相见礼。
谢玉琰看向左尚英:“家中出了些事,我来晚了。”
“是我们来早了,”左尚英道,“娘子不用在意。”
站在左尚英身边的柳二郎仍旧怔愣着,目光落在谢玉琰脸上半晌都没能挪开,被左尚英碰了碰才回过神,不过也忘记了说话,只是再次躬身。
惹得左尚英不禁发笑,他还没见过柳二郎这般模样。
于妈妈搬来凳子让谢玉琰坐下。
谢玉琰也没有二话,大大方方落座,看向众人,仿佛很习惯这般与外男交谈。
“这次是来商议小报的事。”
众人纷纷点头。
谢玉琰道:“书铺那边说,大家提议给小报涨价?”
几个秀才点头。
左尚英道:“一份六文钱委实太少了,卖出一份至少赔十文,卖的越多赔的越多。我们都觉得大娘子涨一涨,不说能赚钱,至少拿回本钱。”
“是要涨一些,”谢玉琰道,“但要等到合适的时候,不是现在。”
众人看着谢玉琰,等着她的下文。
谢玉琰接着道:“小报毕竟是新兴起来的东西,卖的太贵不利于传开,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更多人看报,而非用它来赚银钱。”
柳二郎抿了抿嘴唇,抬头去看谢大娘子:“那……什么时候才是合适?”
大约是觉得自己说的太生硬,柳二郎急着解释:“我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