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架在另一座沙发上,遥看窗外,始终还是,一言不发。
莫萧继续道。
“安夏那边,暂时指望她不上,她铺的那么大,靠她手上的盈收来垫补,明显是不可能的事。
现在有两个法子。一个,是你手上的慈善基金会,你在海市的那个慈善机构经营多年,里头的藏品无数。第一个法子是,你可以拿慈善机构以及那些藏品做抵押。
第二个法子。你的私人办公室用于做投资的公账上还有富余,如果你胆够大,过几天回去,我替你重新整算下资产,公款挪作私用,只要东窗不事发,这茬也就过去了。至于那些个理财项目,那些投资,今年年冬,也就叫他们咬咬牙把日子过了吧。”
这是莫萧经过仔细思考,想出的两个法子。
他没说,走他们陈记老陈家的公账都算对得起那边了。
毕竟这些年,郑锦年为老陈家办事,可是一毛钱也没拿过。
这一切,都源于当年郑总和陈家老爷子陈瑞发签的协议。
所以郑锦年这些年拼了命地赚钱,做游戏的初衷是情怀,做游戏赚钱也是重中之重,他往死里赚钱,不过就是为了还上那张纸里签的合同数目。
郑锦年这些年在陆陆续续地还,上缴,按照计划,到年底,最多到明年春,最后再交上这一笔,他便会彻底脱身。
彻底解脱,重归自由。
而他最初被郑总吸引而来,为的就是他的“美国梦”,可这都多少年过去了,别说梦了,郑总被滞留在原地,他便亲眼见着当年那个心高气傲,立志要做一番事业,打造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的青少年,一年又一年,被岁月磨损了志气,被圈在禁锢他多年的地方上,怎么也迈不开脚。渐渐,他的郑总处事圆滑,激情不复。变成了一个平凡人。
郑总同莫萧再也不谈那些梦。
渐渐,他们的话题,最多的,可能是活在那个梦里,唯一与之有些关联的周玉程。
到如今,他也不明白,郑少要完成自己的事业,是为周玉程,还是为自己。
好像两者已经在经年累积中合二为一。
而他,便被这样的郑总一年年地巧舌如簧,被骗住,同样被他困住脚。而今,两人绑在一根绳子上,郑总的梦,反倒真成了他的梦。
他可怜又悲惨的郑总啊。不知道经过这一遭打击后,他会不会彻底垮下去。
他的梦想还在吗。他的理想还会长存吗。
莫萧因为烦恼过重,他站在烟雾中,面容模糊,甚至带了些悲戚,将新点上的一根烟笔直插在手心里。
手心的肌肤燃起焦灼。发烫。
这种疼痛不足以抵住他多年来的疲累和无数次信誓旦旦去做,去追寻,最终梦想幻灭的失望沉坠之感。
他在今日这样一次经受打击后,竟然像头几次为郑锦年办事时那般,像这个岁数上的汤嘉丽,看上去有些不经风雨。
他跟郑锦年说:“好累。”
累惨了。
“正好老头在家乱捣鼓,他喊我家去为他捣鼓那个赌场,我看里头弄得乱,我怕是得回去给他理理账……”
郑总靠在座上,指尖还在摩挲,依旧不说话。
莫萧道:“东京的事毕,我请几个月假——”
郑锦年从座上收了脚,站起身。
莫萧盯着他看。
郑锦年止住了他一切发牢骚宣泄的话。
他遇事之时的淡定永远超前莫萧一万步,他永远走在莫萧身前。
他只用一句话就停住了莫萧的顾忌和焦虑。告诉莫萧。
“钱的事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明晚之前,我给你答复。”
*
郑锦年在回宁之前,先去了一趟英国的希尔庄园,去看望他的程少,去接周玉程。
车往庄园里开,一路畅通无阻,这处的占地面积之广比得上周玉程在宁市置办的别墅十个之大,半天,郑锦年坐在车里,也没到住宅地。
外头的阳光甚好,是英国难得的晴明天,郑锦年降下车窗,呼吸着园内新鲜空气。
是啊。
世界一切,不过讲究个因果循环。
他对周玉程执念太深,追随他的脚步一路往前去,打比赛也好,做研发也好,终究,郑锦年未能如愿。
这些年来,他活在一个奇怪的圈里。
他注定没法在8年前那场赛事中,和周玉程见上面,但他为之付出的努力并没有随着岁月流逝,他的研究成果被剽窃,戴维松站在舞台高地,享受聚光灯的追捧,被周玉程等人赏识。
这是郑锦年曾经种下的因。
八年后,戴维松受养料滋润,盛灿开花,周玉程的一念之差,让郑锦年在追梦的名利场上寸步难行,这便是果。
既是郑锦年种下的因,一场经由多年辛筹的谋划,最后结果之时并不理想,那么郑锦年也该坦然接受,奋力承担。
八年。十八年。
他追随周玉程的脚步太久了。
周玉程突然在他面前那一日,他激动、亢奋甚至紧张,半年后的今天,郑锦年便怎么也没想到,因为他的偏执,因为他的病态,会导致他苦苦追随的程总从云端坠落,跌入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