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半个早上,郑锦年饿的头发昏,工作人员拿来面包和热水,郑锦年和一道修车的师傅两人并排坐着,谁也不说话,就着热水啃面包,像是都饿惨了。
郑锦年哪怕再饿,吃相也是好的。
吃过早后,郑锦年罩了一件一次性的塑料雨衣,又钻到车子底下修车去了。
远处山上会馆里,周玉程拿下望远镜,镜头在手心里哆了两下,他又重拾起望远镜,朝远处看。
咦,啃面包的人不见了。
“周总,打点好了,周山赛车场的负责人说那辆镇馆之宝的奔驰能借,一会儿就给您送来。”
玻璃室的沙发上躺了一堆通宵达旦陪玩的公子哥,他们谁都没有周玉程精力好,消耗了一整晚,这会儿还有劲。
周玉程不光有劲,他还兴致中来:“甭折腾了,我自个儿去。”
太子爷想一出是一出,众人只能作陪。
这时候天上下着细雨,身边三个保镖给周玉程罩着伞,一帮公子哥跟在身后,萎靡不振,一人罩着一身黑大衣,频繁打着哈欠。
周玉程被人领着,往正门里去,走到近门口处,周玉程停了脚,往后连着退了四五步,身边人不明所以,20多个人随着他的步伐往后退。
众人顺着太子爷的视线往下望,也望不出什么名堂。
底下是缺口,像是悬崖削了一块峭壁,留作修车的空地用,空地上还停了好些车。
周玉程站在缺口处不到五米的地方,往下足足望了一分多钟。
斜风细雨不须归,车子底下的郑锦年抹了一把被雨水糊湿的脸,拿手腕又擦了擦下颚处的细汗和雨珠,攥着扳手,一个翻身,他从车底下跳了出来。
扳手随手扔在工具箱里,郑锦年面上含着点畅快的笑意,伸手摘黢黑的白手套——
一点点零星的笑意也彻底散了。
郑锦年慢慢抬高头。
峭壁上方,乌泱泱的人群里,有人认出了他,向他招手,唤:“锦年。”
奇怪了。
雨势分明也不大,可怎么一阵阵发斜的雨串垂在他脸上是那样的疼,像针扎一样。
片晌过去,郑锦年望着上方一片的人头,实在是挤不出一点僵硬的笑。
周玉程就伫立在众人中间,身后的保镖将他围得很紧,他穿得整齐,长腿的工装裤,身上粉白相间的长T恤,再往上看,上回落肩的长发剪短了,染了颜色,和他那身花不溜秋的T恤一样,一半染了白。
一半白,一半黑,碎发向两边垂着,像个混不吝的摇滚青年。
对视不过两眼,郑锦年喉咙发痒,摘手套的速度越来越慢,手上如同滴了胶漆,染了大片的脏东西,怎么也摘不下。
周玉程就站在高处,像以往无数次那般,和郑锦年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和难以横跨的鸿沟,他高高在上,干干净净,洁洁白白,区别就是,这一回,他竟然舍面,别开脸,多看了郑锦年一眼。
这和那晚在华尔庄园暴雨中的对视没有什么区别。
接二连三的丑态被周玉程撞见,郑锦年体内躁动的因子在发作,在暴动,比上一回还盛。
重重摘下手上白手套,郑锦年狠狠撇过头去,留下一个倔强的脑袋和气性的背影,躁怒着转身走人了。
走了好几步,郑锦年摘了头上罩的雨披,一阵乱扯,扯得西八烂,淋了一身的雨,身上彻底被打湿,他快步离去。
身边喊话的朋友嘿了几声,说锦年怎么装不认识他。
周玉程微微垂着眉,往前不由得迈了两步,身后保镖再度紧追他,将雨伞给他罩紧,生怕他淋了雨。
把眼睛一闭,周玉程细细一想。
他记性是最好的,100个人里面,有100.5个人都不如他,他能记得2岁以后的所有事。
见过的人,做过的事,只要他肯花上功夫好好一想。
想起来了。
周玉程睁开眼。
十四年前的7月初,那个燥热的夏天,达尔威工厂,他来宁市的第一回,在贫民窟接二连三撞上的小孩。
彼时,这小孩在工厂车间外头暴晒的水泥地上,蹲着身正在给人擦鞋。
但那不是最后一次见,最后一次见,是他蹲在马路牙子边双手捧着帽子,长手长脚的,像在乞讨。
他叫九叔给他送了一些港币,500块钱。
原来是他,怪不得觉得眼熟,没想到,一晃。
“那个穷小子,竟然长这么大了。”周玉程感慨。
比之前白了好多。
那时候九叔还说,这个地方的孩子,能平安长大就很好了,别说读书不读书。
可现在一看,那还是他说得偏颇了。
身边人打哈欠,说笑:“啊?你说谁穷?说锦年啊,大少爷在宁市呼风唤雨的,什么时候穷过。周总,你是不是认错了人啊。”
错不了。
周玉程目光笃定,除了他自己以外,没有几个人的眼睛能那么好看,像黑幕里的亮星星,闪闪透着光,很能抓人眼球。
一行人随太子爷进了屋看了车,负责来接待的经理姗姗来迟,刚从床上爬起来,笑着说招待不周,还说你们赶着巧,东家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