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后,当他停下脚步,伫立在那场吝啬的战争所赠予他的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中,带有几丝怀念的回想起,他曾经在乌兰诺上度过的第一个夜晚时,群鸦王子只会为了一件事而悔恨。
那就是:他喝的太多了。
作为一名战士,一名跃跃欲试的舔刀客,以及一名该死的午夜领主来说,那天晚上的赛维塔的确没能管住自己的嘴:酒液在逐渐麻木的唇舌便起舞,飘飘欲仙,阿斯塔特的荣誉与克制在哭嚎中被随意地踹倒在地,堕入了人间。
不过是发生在主观能动性上的短暂失神,便让远远超出了预期的酒液顺着他的食道而下:诚然,他身边的每个人都在品酒,都在碍于面子或者摄于权威,品尝蜘蛛女皇难得大方一回,从自己的宝库中特意运出来的百桶佳酿。
天知道她哪来这么多的时间去不务正业。
但是,当在场众人全都心知肚明的未来战帅,最最骄傲的凤凰大君,甚至是第八军团的基因之父全都举起了酒杯,行走在他们这些阿斯塔特中间,解衣推食,推杯换盏的时候,他一个小小的第八军团二把手又能说些什么呢?
原本,赛维塔只是想模仿一下他旁边的那些狡猾之辈,随意的饮上两口来应付过去,或者干脆假装失手,将其撒在地上:毕竟由原体亲自酿出来的酒液,对于阿斯塔特来说还是过于【高深】了。
代表着各自军团的冠军剑士们也许会对他们彼此之间的武艺高低和荣誉多寡颇有争论,但是对于蜘蛛女皇的琼浆玉液,所有人在最短的时间里便达成了一致。
很辣,像苍穹上的太阳。
很苦,像兽人战将的胆汁。
但若仔细品尝,就会发现发现这种苦涩,乃是一种将饮料当中的甜度增加到了极致后,物极必反的效果,是甜到发苦:至于它那连阿斯塔特战士都扛不住的度数,赛维塔等人私下沟通后,觉得可能是摩根女士的感官有些迟钝。
嗯,背后说些坏话,摩根女士应该是听不到的。
虽然这和她外在表现出来的思维敏锐多少有些冲突,但考虑到就连有些破晓者,都曾在谈话中无意的向他透露过:当他们在与原体共进晚餐时,会发现他们的基因之母对于【清淡口味】的定位,是与外界的常规认知截然不同的,这种现象在这些年里愈加的明显了,就连室女座都私下抱怨过。
赛维塔并不理解这种转变中的悬念,他只把这当做是又一位基因原体的古怪癖好:伴随着大远征的不断推进,以及阿斯塔特与他们的基因原体日渐熟悉,不少帝皇的子嗣都在他们的日常生活中,展露出来了一些令外人无法理解的地方。
就比如说福格瑞姆对于艺术和成功的挑剔愈加明显,甚至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佩图拉博越来越喜欢将自己隐藏在钢铁之后,信任机械胜过了他的子嗣;察合台可汗在某些事情上的冰冷无情,甚至是残暴手段令人心惊,白色伤疤却对此熟视无睹;而至于罗嘉的血腥朝圣更是被诉说过千百遍的话题,他言必称之的【净化】,更是会让最凶残的午夜领主脊背发寒。
如今,倒是没有人会在背地里嘲笑怀言者军团的勇气了:但他们都选择绕着第十七军团走,就连牧狼神荷鲁斯,如今都不愿意频繁地靠近罗嘉了,因为他们之间的话题会让牧狼神心惊肉跳。
与这些人相比,像是荷鲁斯突然热衷于学习和探访各个军团的战争艺术和军事风格;安格隆在与人交往时,时不时露出凶恶面容的频率大幅上升;围绕在马格努斯身边的古怪气息愈加浓厚,甚至能震晕凡人的灵能者;还有圣吉列斯突然痴迷于各式各样古老的医学文献以及改造手术之类的微小变动,便显得尤为不足道哉了。
群鸦王子垂下眼帘,慢慢的吞咽着最后一口苦涩的酒浆,努力的控制住脚步的虚浮,原体的声音依旧在他的耳旁回荡着:康拉德可以说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当他热情的拍打着酒桶,诉说为他的子嗣们悄悄留下好东西的辛劳,又亲自给他们斟满杯子的时候,无论是赛维塔还是沈,又有谁能够不在父亲的笑容前,多饮几杯呢?
错误就此铸成了,赛维塔甚至算是比较从容的那一个:只需稍稍偏转一下视角,他便可以看到在阴影中长着蘑菇的沈,侍从官的酒量连一连长的一半都不到,沈留给自己最后体面,就是哉喝醉后勉强找了个还能说得过去的睡姿,鼾声淹没在周围人群的吵闹声中,倒也不会显得太丢脸。
很好:回去以后,他用不着把这家伙拖到决斗坑里面去了。
赛维塔自嘲的笑了笑,努力压制住上涌的酒嗝,他瞥了一眼正抱着酒桶,意犹未尽的离开,寻找着下一个劝酒对象的康拉德,心里不由得悄悄的松了口气,然后,他的目光便转回到了篝火旁边。
全银河最别开生面的真剑决斗就在他的面前,展开了。
赛维塔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天才提出,直接在几十米高的篝火旁边就地开练这个点子的,他怀疑是潜藏在人类帝国中的绿皮特工:但不得不说,这个点子很不错,至少在营造氛围这一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