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的利益完全相符,产生矛盾时,他所收的这七个弟子,也常常深受束缚。
所以到了后来,他又陆续收了几个寒门出身的学生,这几个学生的确在政治理想上是完全倒向了他的。但这就出现了另外的问题,那就是学生之间为了争斗资源进行的激烈内斗,以及出身寒门无依无靠所以对他们这个“阵营”的太过执着。
郑丞相自己建立起来的郑党,在他看来,是为自己所用的工具。
可他渐渐发现,被他寄予厚望的寒门学生们,在其他方面或许没了弱点,却有了成了郑党“工具人”的倾向。
就像是现在,与他说话的世家出身的学生,提醒他不要太过顺着皇帝,若真让郑党领袖的女儿入宫为妃,这简直就是在打世家的脸,在打郑党的脸。风骨没了,名誉没了,对世家的打击是极大的。为此,这几人不惜隐晦提醒,若真到了必须要做一个选择的那一日,一个孙女的性命,舍了依旧舍了。皇帝不能轻废,因着有了其他党派,郑党的人也不能真明目张胆的反抗圣命,若是与皇帝角力到了极限,皇帝还是咬牙坚持,他们能做的,就是自己下手,让皇帝想要的人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事关世家颜面与风骨,家中嫡子嫡孙尚且能舍,何况一个女子?
郑丞相面对这几个弟子的隐晦劝说,并未表态。
结果等让人送走了他们,门房又再次进来,说是郑丞相的另外两个学生来探病。这两个学生,就是他最近十年收的几个寒门学生里的二人了,也是跟着他时间最长的两个。
郑丞相都不必猜,就知必是奔着前一拨人刚刚劝说的事情而来。
“让他们进来。”郑丞相很能忍得住,令人入内。
走进来的两人都是三十岁出头,风姿俊雅,看着竟比之前离开的几个世家子更有风度。
其中一人姓陈,名陈亮,另一人姓张,名张芳瑜。
二人进来后,就被老师的模样唬了一跳。
“老师,才两年未见,您怎么如此消瘦了?”陈亮惊道。
张芳瑜亦是说道:“老师,可是因为最近的事?”
“看来你们也都听说了?”这两个学生应是今天才从外地赶回来了,没想到就已知道了这件事。
郑丞相眯了眯眼,能让消息传得这么快、这么广,恐怕不仅是皇上至今还没死心,其他一些与他政治理念相悖的政敌们,在这件事上也推波助澜了一把。
世家的脸面自然是极重要的,若是他在这件事上没能坚持住,将孙女送入了宫做嫔妃,他郑党魁首的脸面自然也就没了。
这对郑家的名声来说亦是极大的伤害,可他不仅是郑家的家主,更是大林的丞相,是当初辅佐皇帝上位之人。如今龙椅上的这位年轻皇帝虽时有抽风之举,但基本都是在小事上抽风,或是在女色上抽风,在政治方面一直都很听话。
就像是最近起了让郑家女入宫为妃的心思,这自然是一种反抗,但这种反抗真说起来,也不过就是女色问题。
就算是不与皇帝撕破脸,只要让家中并无适龄女儿适合入宫为妃,危机自然也就可解。这也是为何刚才走的那一拨人,想要劝说郑丞相实在不成就舍弃了孙女的原因,他们并不想在如今还算稳定的局势下出现不必要的动荡。
眼前的这两个学生又会说什么呢?
郑丞相看着两人,心里想着,这二人出身寒门,在如今的大林,虽寒门出身的官员有着一半,但要么是依附于世家,要么就是互相抱团。
郑党近十年来对寒门出身的官员更加包容,也因此,虽入门短,但他几个寒门学生的功绩要高过那七个世家学生。
立场不同,这二人恐怕不是来劝说他与皇帝抗争到底、若还是不成就杀死孙女的。
果然,陈亮二人在与老师寒暄了一会儿后,就转入了正题,他们两人的观点,竟是想让郑丞相答应送孙女入宫,但却不是做妃,而是成为皇后。
“……老师的孙女,便也是我等的晚辈,让晚辈做妾,便是做皇帝的妾,也万万不可。但若是能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子,成为一国之母,这却又有所不同了。皇帝还不到而立之年,正是年轻,亲政至极,连半子都无。若能成为一国之母,再诞下一位皇子,无论是对老师您的政治抱负,还是对天下来说,都是极好的一件事!”
陈亮说完,张芳瑜亦是劝道:“师兄说得不错,寻常人娶妻都要娶贤,何况一国之君?老师您教导出的女儿家,也必然是最符合贤之一字的,若为一国之母,实是再合适不过。”
至于皇后……
“若她真乃贤良女子,自己至今没有诞下一儿半女,后宫妃嫔众多,亦无一人能诞下子嗣,皇上到了后宫也只知玩乐,这些皆是她不知规劝的缘故。一个不能诞下子嗣,亦不能很好管理后宫的皇后,本就该退位让贤。”
“是极!老师,政治抱负想要实现,至少要两代人的努力,若想巩固,则需三代!如今皇上尚且听劝,可下一任皇帝呢?下下任皇帝呢?”
总不能还效仿当年行为,一言不合就是干吧?
当年能那么干,是因为诸王争嫡闹得本来就凶,就算是没有郑丞相介入,只凭着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