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亦是神色一变,质问道:“你在这里多久了?”
袁清尴尬地摸了摸鼻尖,“一直都在。”
“这么说你……”
“全都听见了。”袁清心虚地低下头,旋即又扬了扬手中的书,解释道:“我没想偷听的,二轮还没开席,我来这边温书,谁知你们就过来了。”
所以,她们仨刚才的话全被他听去了!
大丫又是气愤又是尴尬,关键还找不到理由指责对方。
憋了半天,她只得硬着头皮转移话题,“这么点时间也要温书,难怪你读书那么好。”
“呵呵,干等着也无聊。”看得出,袁清也很尴尬。
来娣心大,没觉得她们之前的谈话,有什么需要避讳一个外村小孩的。
她更担心自己对县太老爷大逆不道的话被大人听见,伸长脖子往泡桐树后望:“你家大人呢?”
“我是自己来吃席的。”话出口,袁清很快明白来娣真正想问的不是这个,又补充道:“放心,此地除我之外没有别人。”
来娣稍稍放心,央求道:“我刚才那些话,你别说出去。”
那些大逆不道的话,若被人传开了,不止是她,可能他们全家都要受牵连。
想起来娣刚才的话,大丫也紧张起来,顾不得尴尬,请求袁清不要说出去。
袁清点点头,拿着书在嘴边打了个叉,一脸严肃道:“放心,绝不说。”
得到他的承诺,三人总算放下心来,想到他之前的话,大丫好奇问道:“你为什么说县老爷不糊涂?”
“还有半年,胡知县任期就满了,这些年他没有什么突出政绩,这是打算剑走偏锋,将王小花打造成贞洁烈女,借此图谋升迁。”
大丫还是不解,“这跟他的升迁有什么关系?”
袁清没有跟她们掉书袋,用直白的话语道:“大乾律,知县有教化民众的职责,在他的治下,出了能写进女德典范的贞洁烈女,说明他在教化民众这一块做的非常好。
有了政绩,再活动活动关系,升迁不是不可能。”
大丫三人简直惊掉下巴,难以相信自己听到的:奖赏把亲女卖进青楼的人,县老爷还能升官?
“这也太……”半晌,大丫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合着小花姐被卖入青楼,她哥有了彩礼娶媳妇,她爹娘得到官府的奖赏,县老爷能升官,就她活该惨死是吧?”
大丫再次感受到女孩们可怕的命运。
所有人都沉默了,一片静谧里,唯有头顶的泡桐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似乎也在诉说女孩们悲惨的命运。
良久,大丫遥遥望向越发热闹的王家,到底忍不住,轻声叹息:“我们怎么就没遇到戏文里那些公正无私、为民伸冤的青天大老爷呢。”
袁清道:“其实,胡知县已经算好的,他虽然不怎么作为,但也没胆子去干特别坏的事。
百姓最怕遇到的是,是那些破家县令,那才是真正的噩梦。”
来娣打量着袁清,小声嘀咕:“你知道的真多。”
她的话提醒了大丫,后面这些话,可以说袁清是读书人,比她们见识广,但胡知县用小花之死图升迁的打算,他一个村里社学的孩子,怎么知道的?
“胡知县的打算,你怎么知道的?”她问。
“我和奶奶去清水书院时,无意间看见刚才那位师爷,在向书院的一位教员请教胡知县的升迁法子,正是那位教员建议胡知县从民众教化方面着手。”
联想头次独自去卖草药时遇到他,以及第二日交秋粮时,他爷爷和乡老们的话,大丫恍然大悟,“半月前我遇到你那次,你是和你奶奶去清水书院求学?”
袁清瞄了眼来娣、小香,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是我不保密。”
“她们都知道。”
袁清的目光从三人脸上扫过,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到底没有追问,点头道:“是,可惜,清水书院不收我。”
“你们村的社学不好吗?为什么要去清水书院?来回一趟得走两个时辰呢,多累呀。”小香表示不理解。
“社学很好,但夫子只过了县试、府试,未过院试,我想考秀才,去清水书院求学会更容易些,那里出过状元。”
“状元?”大丫眨了下眼睛,“这么说,县里的状元坊真有状元在里面住过?”
清水县的状元坊便是西街集市,阴暗狭小,环境吵闹,与读书人喜欢的清幽环境完全不沾边,大丫一直以为那只是个街道名,图吉利才取名状元坊的。
她蓦然又想起一个细节,那日交秋粮前,袁清爷爷让乡老门别学榕树村,把状元赶出去,没捞到状元牌坊,白白便宜了县里西街的商贩。
西街还真有状元住过!而且还是榕树村的人?!
“当然!”袁清不假思索,眼睛都在发亮,“当年申廷照申老大人与寡母相依为命,家无余财,只能住在环境极差的西街。
申老大人头悬梁、锥刺股,发奋苦读,最后成功考上状元,衣锦还乡,在西街立下那座状元牌坊。”
说到后面,他拿着书本的手指越发用力,无比向往道:“终有一天,我也会像申老大人一样,高中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