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刻,他感觉自己也快死了,火势已经越来越大,他将毯子罩到凝烟身上,“走。”
叶忱搂着凝烟在大火中寻找方向,不断又掉落的木块砸在两人面前。
凝烟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耳边一遍遍响着叶忱的声音,“撑住,烟儿!”
她无意识的点头。
灼烫的热浪忽然被隔绝,脸庞被捧起,“烟儿,醒一醒。”
凝烟迷迷糊糊的撑开眼帘,被浓烟熏伤的嗓子破碎不堪,“我们出去了吗?”
“我们在地窖。”叶忱见她恢复意识,慌乱的眉眼骤然一松,“等上头火被扑灭,就能出去。”
凝烟胡乱点着头,“太好了,太好了。”
叶忱不断替她擦去落下的泪,“为什么冲进来?”
凝烟迎着他深沉如渊的眼眸,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眼睛却已经将他的身影印满。
“没关系,不说也没关系。”叶忱说着将她搂入怀中,在她奋不顾身冲进来的那刻,他就知道答案了。
凝烟抬起无力的双手,小心翼翼的回抱住他,更像在回抱那份她不敢面对,又渴望已久的爱恋。
手心却触到一片黏腻,她缓缓抬手,全是血。
“你受伤了!”凝烟慌声道。
定睛一看,才发现他衣袍上有好几处被火烧的褴褛,手臂更是被烫烧的血肉模糊。
他将湿袍全裹在了她身上。
“无妨,无妨。”叶忱轻哄着她,眼里除去她,万般事情都不重要,“烟儿没事就好。”
凝烟望着他一个劲儿的落泪,直哭得浑身发抖。
“嘘。”叶忱将手抵在她唇前,“不哭,不哭了烟儿。”
地窖虽然有气孔连通着地下河,但是空气稀薄,他们要撑到火被熄灭才行。
两人依偎着靠在地窖里,顶上是一片火海不停有木梁掉落,死亡的恐惧缭绕在凝烟心头,她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出去,她把自己缩紧叶忱怀里,低低的开口,“和我说说吧。”
叶忱不明所以,就听凝烟很轻的说:“和我说说,赵应玹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司嫣的。”
叶忱心头一震,缓缓垂眸看向埋首在胸口的凝烟,他以为她永远都不会问。
他一直在等她开口。
“也许是第一面相见时就喜欢,小丫头明明瘦弱的仿佛风一吹就要跌倒,却一次次出乎他意料的坚韧。”
“于是他想试试,荏弱的枝丫会不会绽放出绚烂。”叶忱说得很轻很缓,如同讲述着最珍贵的回忆,“每一次他回到府上,总能看到小姑娘烂漫依恋的笑容,冲淡他身上的杀戮血腥,她比他想象的还要美好。”
“那他为什么不要她。”凝烟攥在叶忱衣袍上的手轻轻发抖,仿佛无尽的委屈。
“是他太自负,他以为自己不会情所掌控,也不愿意承认早就被司嫣占据的心脏,所以他狠心将她推开,可这之后他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可怕。”
“司嫣自尽在他面前,他觉得心也死了,不顾一切想要她活过来,用却死香留住她的最后一口气,疯了一样寻找死而复生的手段,一次次的绝望,可只要抱着她的身体,他又会重新燃起希望。”
“直到油尽灯枯,他心灰意冷,供下千百座长明灯,苦求与她来世再见。”
他说的很平静,凝烟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原来她没有立刻死去,而留着最后一口气,可那与死了也没有区别?他就这么日日守着一具身躯……
她恍惚想起在悬寒寺看到的景象,灯火通明的大殿内,孤零零的摆着她的棺椁,而他就颓然的守在棺椁旁,浑身被无尽的绝望也疯执所笼罩。
叶忱搂紧一再往他怀里缩的凝烟,“万幸,他终于求得了老天的怜悯。”
“只是老天原谅。”凝烟声音闷闷哑哑的,胸膛里那颗被她怯藏起来,不敢让人勘破的心,从高筑的围墙飘出。
“没关系,他再求一求,求烟儿的原谅。”
凝烟从鼻端呜出一声细细的呢哝,飘飘摇摇的心,就落进了他掌心。
她意识越来越恍惚,却没了有恐慌,异常的安心,静静的靠在他怀里把眼睛闭上。
叶忱手掌嵌扣着凝烟肩头,唇畔牵着近乎惑人的缱绻笑意,哪怕外面是火海绝境,只要他现在能抱着她,就已经是圆满,已经足够。
“再说。”凝烟埋在他心口,轻喃喃的呓语,“说他有多爱她。”
叶忱就这么一遍遍的和她说着那些过往,说出他执迷之下的卑微爱意。
直到头顶的石板被轰然掀开,烟尘拢着灯火照进地窖,如注的大雨倾落。
“找到了!”
外面接连响起兴奋的声音,“大人和沈姑娘在这里!”
……
一场大雨过后,整座望江楼只留下一片残骸废墟,而这场火灾也给当时在街上的百姓留下了巨大的阴影。
一时间连街上走动的人都少了,偶有谈论起来,也都是心有余悸。
直到开春这天,一记响亮的鞭炮声后,紧接着宣天的锣鼓,掀起满街的热闹喜气。
长街两旁的百姓,纷纷走到街心张望。
“什么事啊,这么热闹?”
“啧,你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