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与女子看事情,往往大不相同。
就刘氏夫人而言,她就心里清楚,指望着光凭高家一家之力,将她公公的遗骸从独狼山夺回来,这是不可能做成的事情。高千里心心念念多年,尝试了一次,结果也在那里摆着了,一场惨败,丢了上万将士的性命不说,还直接丢了高家在玉锋关的根基。
所以刘氏夫人是真心准备在京城过日子的,事情自家做不到,那就让别人来,自己不行,不能就认定旁人也做不成吧?刘氏夫人心里的话积了太多,但这些话,她跟丈夫和儿子都不能说,因为她的这些心里话,跟她高家当家夫人的身份完全不符。
你身为高氏的当家夫人,你不想着夺回公公的遗骨,你只想在京城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太平日子?
刘氏夫人这心思别说传出去,会引出什么样的非议来了,这话就是传到高千里的耳朵里,那很可能就得夫妻情断,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了。
你说这些话说出来的后果会这么严重,刘氏夫人为什么要跟江明月说呢?
一来,人需要倾诉,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一辈子把心里话压在心头,永不对人说的。
二来,刘氏夫人虽然跟江明月相差了
二十几岁,两个人姐妹相称可以,说两个人差着辈份,这也没错,但刘氏夫人跟江明月对脾气。江明月也是想关起门过自己日子的人,这跟刘氏夫人的心愿一样啊,两个人性趣相投,又彼此都有心交好,这不成朋友,老天爷都看不过去。
三来,江明月没有把刘氏夫人这话传出去的理由,她要毁掉高千里和刘氏的夫妻关系做什么?
所以刘氏夫人拉着江明月说心里话,说得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
江明月也听得认真,就觉着她这刘姐姐活得不易,近而又想着,幸好赵家如今的族长是五堂叔,不然的话,赵凌云和她都有苦头要吃了。
直到赵凌云陪着高千里走进花厅,刘氏夫人才结束了这场倾诉。
江明月起身相迎,又问赵凌云:“瞧见双燕了吗?”
赵凌云:“瞧见了,半路遇上的,夫人你也是,我和兄长去正院能出什么事?”
江明月:“哦,我就让双燕去问问,万一母亲留你们用饭,我和刘姐姐就自己开席了。”
赵凌云一噎,他夫人竟然用这个借口?他老娘能留他用饭?那得是他老娘终于下定决心要弄死他,在饭菜里下了毒,才留他用饭吧?
“双燕,”江明月又喊双燕,说:“让厨房送菜上来吧。”
双燕忙又应着声,往小厨房跑了。
阿年探了脑袋进来。
赵凌云:“去去,跟你哥去房里吃去,你这犊子怎么什么热闹都要凑?”
阿年就又把脑袋缩回去了。
赵凌云赶走了阿年,转身就拉高千里坐下,说:“来来,高大哥,我的高兄长,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咳,”江明月咳了一声。
“哦对,”赵凌云一拍脑门,说:“兄长身体还没完全养好呢,那就喝我岳父大人送来的黄酒,另外那坛子从玉锋关来的烈酒,兄长就带回去,身体养好了后再喝。”
“葫芦,”赵凌云又喊葫芦,让葫芦把那坛子黄酒抱来,先放小炉上温起来。
等这对义兄弟带着各自的夫人,坐下来喝酒了,京城里好些地方的酒席,可没有越国公府这会儿的其乐融融。
赵凌云,江明月两口子没想到,高千里夫妇,甚至东盛帝和江入秋都没想到的是,在好些人眼里,去玉锋关接元老太君上京来的差事,竟是一个好差事。
魏相爷这些文官们想安排自己人去玉锋关,让他
们去玉锋关亲眼看看形势,见见高惜这个玉锋关现在的守关大将,总比他们待在京城这里猜的好。
而武勋们则眼馋着玉锋关守将这个位置,让自家子弟去玉锋关,甭管目地是什么,这一趟就是先行的趟路了。去看看高惜是厉害人物,还是只是个投胎水平不错的废物,再跟高家军里的那些个将领结交一二,这都是正经事。平日里,武勋们跟皇室宗亲一样,无旨不得出京,这次就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于是今晚的京师城,好些个府邸宅院里都摆了酒席,一个个小团体聚会,就为着商讨出来一个,明日早朝之上,将迎元老太君上京这个差事给抢过来的办法。
至于被赵凌云在早朝上骂的赵凌霄……
世子爷的书房外,两个书童,还有几个侍卫都是低头站立,大气都不敢喘。方才他们世子爷在书房里砸了不止一个杯子,这种失态,他们世子爷鲜少会有的。
书房里,赵凌霄在灯下枯坐,赵凌云在早朝上骂他的话,这浑人前脚出宫门,后脚京城里都传开了。以后,他在诗会做的那首春日词,怕是无人再提了,提,也是被人拿来用作攻奸他的借口了。
那首词是赵凌霄事先做好
的,凭他的本事,做一首好词不难,但他是想着凭着这首词,在文人里改名声,提声望的,所以他还是花了番心思,才做出这首颂春词的。
如今这番心血白费了。
赵凌霄气恼之余,他也能想到,去玉锋关接人这对他来说是个再好不过的差事,